苏幕见过很多场面,血腥的,恶心的,但那些都是经由她的手造成,可是今日,突如其来的场面,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爷?”年修骇然,“您没事吧?”
苏幕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苍白之中夹杂着些许冷冽,毫无血色的唇微微颤抖着,也不知是想说点什么,还是……说不出话来?
“爷?”年修有些担虑,“这些场面,咱都是见过的。”
苏幕深吸一口气,“年修,找小豆子。”
这话倒是把年修给震住了,找孩子?他还真的不知道,自家爷跟那孩子的感情这般深厚,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念着。
“快!”苏幕没有糊涂,她侧过脸看向年修的时候,神色很是冷静。
年修领命,“是!”
山寨外头,军士围困,大概是粗略搜过,确定没有活口,又因为钦差不在山上,无人下达命令,是以寨子内依旧保持原状,内里无有军士驻守。
谁都不知道发生何事,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何事。
所以,谁也不敢进来!
忠义堂内。
苏幕疾步进门,在横七竖八的尸堆里,搜寻着熟悉的身影,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执着,压根控制不住自己。
耳畔,不断的萦绕着梦中的哭声:姐姐救我,姐姐救救我……
“爷!”年修一声低唤。
苏幕疾步上前,这才发现面朝下,伏在地上的耿虎,一刀贯穿心口,下手干净利落,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毕竟耿虎与那些村民不一样,他是个练
家子!
“一刀毙命?”年修诧异,“这般手法,饶是放在东厂,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苏幕敛眸,“你能吗?”
“能!”年修点头,“但也颇为吃力。”
苏幕瞧着耿虎心口的伤势,“找,快找找还有没有活口,我就不信了,他们做得这样干净,一个活口都不留!”
“是!”年修起身,继续搜寻。
蓦地,苏幕心下一惊。
“慕、慕……”谁也没料到,耿虎还活着。
苏幕当即伸手捂住了他的伤口,指尖轻颤了一下,原是他心跳的位置,比常人偏离了些许,是以留下了一口气。
可这一口气,终究也不能撑到最后。
“豆、豆……”耿虎满是鲜血的手,颤颤巍巍的指向一旁的尸堆。
苏幕的眉心狠狠皱了皱,“小豆子?”
耿虎已经说不出话来,七尺男儿,流着泪抓着苏幕的手腕,眼底翻涌着最后的情绪,那样的复杂而痛苦。
“耿大哥?”苏幕低唤。
耿虎没了声息,留着一口气多半也是为了这一刻。
死不瞑目,总有托付。
苏幕放开耿虎,缓步朝着尸堆走去。
年修疾步上前,与另一蕃子齐力掰开了尸堆,尸体逐渐被挪开,就在最后那一刻,忽然间寒光骤闪。
“爷!”年修惊呼。
苏幕的速度自然是极快,当即握住了那稚嫩的手腕,瞧着小豆子惊恐到了极点的眼神,握着刀的手……抖如筛糠。
“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年幼的孩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惊吓,整个人像是三魂丢了七魄一般,神情迟滞而木讷。
可是恐惧,却牢牢的印在了脑海里,刻在了心里。
“豆子!”苏幕唤着他的名字,“看清楚我是谁!”
年修面露难色,“爷,他多半是吓坏了!”
小豆子,是真的吓坏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走得太匆忙,还是怎样,居然放过了一个孩子?又或者说,是忽略了一个孩子,以为他死定了。
“恩公!”好半晌,小豆子才嗫嚅着喊出声来。
苏幕蹲下来,夺了他手中的刀,咣当一声丢在地上,“是我!我来救你了。”
“恩公!”小豆子眼眶猩红,“他们、他们一进来就杀人,娘被杀了,我就、我就跑来找爹,可是爹、爹浑身是血,我好害怕……叔伯们都冲了过来,他们围住了我,好多血!”
苏幕点头,“别哭,我在。”
孩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都在发抖,瞧着很是可怜。
蕃子急忙从外头跑进来,“爷,外头来人了,快走吧!”
年修当即蹲下来,“来!”
于是乎,三人从后山撤退,快速离开了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