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虽不是魏楼叔侄第一次来凰廷,却是来得心情最复杂的一次。′p,a¨o¨p^a?o¨z*w~w_.-c/o,m+记得离开那年,此城稍显清冷,再来时已是摩肩接踵,游人如织。魏楼最先注意到的不是黎庶身上穿的衣裳。
最先注意黎庶的表情、眼睛。若问魏楼此生最熟悉什么?不外乎是那一双双麻木到没有任何多余光彩的眼睛、一具具削瘦到能看到根根肋骨的躯体。这些身躯的主人即使被人看到褴褛衣衫下的污浊肉体也生不出一星半点儿羞耻心。对乱世人而言,羞耻心都是珍贵的东西。而今他看到的凰廷——虽不是人人着新衣,可他们的衣裳浆洗得十分干净,即便打了补丁也是整齐清爽的。真切在他们身上感受到蓬勃向上的生机。正想着,马车已在城东一处宅院停下。宅院大门敞开,石阶洒扫干净。魏楼看向那名文士:“你们准备的?”难得,体贴周全。文士摇头:“不是啊。”魏楼:“……”他夸早了。附近住户很快发现隔壁来了新邻居。新邻居姓魏,一人长相年轻,约莫二十六七模样,另一人身材魁梧高大,却像是得了什么畏光怪病整天裹得严实,一袭黑袍从头盖到脚。除了他俩,魏家还有个两三岁女娃。“魏侯怎么做了这个装扮?”乔迁新居的第二天,魏城正在院中指挥骷髅武卒清理碎石,重新搭建孩子玩的区域。在院中树下扎一张新的秋千,栏杆上面要用麻绳缠绕。除了魏盛的活动空间,他还准备将这宅子的池塘再挖大些,引进活水,多养河鱼。嗯,方便他叔父闲暇垂钓。正在忙碌,院墙上传来熟悉的女声。魏城循声看去。不待他回答,廊下已响起叔父的讥诮:“沈君贵为一国之主,也行梁上君子之举?”不走正门非得翻人家的墙?红金圆领袍的青年跨坐在院墙上,姿势瞧着实在不雅观。她不以为耻:“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正因为是一国之君,所以我在自己领土上怎么进进出出,不都是正常的吗?”魏楼道:“狡辩。”沈棠从墙上跳下。视线落到魏楼脚边粉雕玉琢的魏盛身上。“嘬嘬嘬,这就是魏女郎吧?”魏楼宽袖罩住孩子发顶,侧身将人藏在身后,不爽快道:“嘬什么嘬,你当逗犬?”沈棠不理他,冲一直盯自己的魏盛招手。女娃也踮脚,朝沈棠伸出双手:“要抱。”“噗嗤,看样子她还是亲我的。”沈棠顺势弯腰将孩子抱起。魏盛非常自然环住沈棠脖子,肥嘟嘟的脸蛋贴上她的颈窝,脸上漾开天真笑容。魏楼见状十分不快地移开了视线,沈棠这边“先发制人”:“魏君待客连一杯茶水都吝啬?”魏楼:“……”沈棠坐下,啜了口茶。坐在她怀中的魏盛仰头怔怔看着她,良久才脆生生问她:“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沈棠挑眉:“你觉得我很眼熟?”魏盛点头:“嗯。”沈棠抚着她精致的双丫发髻:“世上的丑人,各有各的丑法,但世上的美人却大多有着相似之处。所以,你明白我为何眼熟了吧?”魏盛听不太懂。魏楼刻薄:“你说自己美得人山人海?”沈棠:“魏君隐居小镇也看话本?”魏楼不置可否。他自然不喜欢看这些的,但架不住当世娱乐不多,小镇那些上年纪的翁媪每月最大的期待就是过来巡演的梨园班子。这些班子会演一些外头时兴的戏,每次都能惹来十里八乡来看热闹的看众。魏楼偶尔也会被那些耄耋后生招呼去看热闹,他虽觉吵闹却没有赶人。看着面色红润的魏盛,沈棠感慨:“没想到魏君真会抚养这孩子,还照顾得不错。”毕竟,魏盛的前世有些来历。沈棠思绪不由回到当年。魏楼主动来找她,她还以为对方是想告辞,继续隐居坐牢。不曾想,这只是魏楼来此目的之一,他另一个目的是管沈棠要个线索:【老夫曾听闻,公西一族死后,肉身湮灭,灵魂超脱,会回归神灵怀抱。这,是也不是?】沈棠道:【算一半一半吧。】灵魂天堂什么的肯定是没有的。但能寄托草木,扎根大地,以另一种特殊形态存在着。人族跟蜉蝣相比算是长生种,跟大部分植物相比又是标准的短生种,特殊草木寿数可达千年万载,更别说公西一族遗体所化的种子。草木亦有草木乐趣,静看斗转星移。魏楼又问:【敢问,即墨聪可有轮回?】他指名点姓了。沈棠还没什么反应,公西仇先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