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有幸和一位学霸一个宿舍。她不爱抱团,总是独来独往地背着书包进出。没课的时候就泡在图书馆和自习室,除了睡觉绝对不会回来。
因为那时我们宿舍里有几个女生非常活泼漂亮,尤其是楠楠耀眼得像一束光。我既没有女神们的高颜值,也做不到学霸那么悬梁刺股,废寝忘食,夹在中间不伦不类的,特别尴尬。
那时候,她们几个被男生们集体追捧,成了大学校园里第一批快乐女生。她们想借的书,只要无意间随口提起,就有男孩子慌不迭地骑上车从图书馆取回双手奉上;想吃的东西,只要咬着手指怅惘几句,就有男孩子默默记在心里,偷偷送到宿舍里去;更不用说周末的休闲时光了,看话剧,逛公园,前呼后拥,精彩纷呈。
只有到了期末的时候,她们的光芒会被暂时遮蔽。总被宿舍里那位高冷的学霸用智商无情地碾轧。那时候,男生们不再关心她们嘴里爱吃的糖火烧和牛肉包子,他们围在学霸身边,死皮赖脸地求着复印独家笔记,打探复习方法。
后来,我渐渐发现她们开始背着学霸说她的坏话,一开始就是指责她爱把应急灯藏在床底下充电,这样做有安全隐患;后来又说她用的“热得快”功率比别人的都大,宿舍有几次断电一定是因为她;再后来就开始说她总是不换衣服。
“你们有没有闻到她身上总有一种墨臭?”楠楠挑着眉毛,用手指夸张地指着学霸的床铺,认真地问大家。
我在嘈杂中装作收拾书包,暗暗地背过身去,没有回答。
对不起,我从没有闻到学霸身上有任何怪味,但我没种和多数人的铁嘴钢牙对抗。沉默,是我当时能给的最大善意。
我清楚地知道,这是楠楠向学霸的正式宣战。一个屋子六个人,五比一,她觉得自己稳操胜券。
可是学霸似乎从没把楠楠那些意味深长的讽刺挖苦放在心上。
大三刚开始,学霸就报名到外语学院学习德语。有位伟人曾说过,你可以三个星期学会英语,三个月学会法语,但你三年也学不会德语。这句话太过夸张,但足以表明德语的难度系数。
看得出,学霸这次是用了真气。每天早起除了听英语还得学德语,周末她在附近的理工大学报了个德语初级班,吃完晚饭就得背着书包赶过去。我偷偷问学霸,这么拼是为了什么。学霸咬着嘴唇说她最喜欢的书是季羡林的《留德十年》,她希望也能像偶像一样来到康德大街的彼得公寓,吃上一口让中国留学生趋之若鹜的包饭馆里的大白馒头。
我就这样看着静静地立在窗前的她,残阳在她的身后散发着温柔的金光,打在她脸上细微的绒毛上。她的眼神是那样从容笃定,看不到一点
儿惊慌。我觉得她突然就在我眼前打开了一道门,她笑颜如花地站在前面那个阳光灿烂的路口冲我挥手,热情而诚恳地打着招呼。我终于意识到,我想去的地方和她一样。
我也开始像她似的早出晚归,开始从鸡毛蒜皮的人际关系中跳脱出来。跟着光明的人奔跑,去你真正想去的地方。
慢慢地,楠楠发现了我的改变,她气急败坏地在宿舍里说我们俩做值日总是敷衍,说我们的书太多压坏了写字板,说我们总是在熄灯后看书,打扰其他人休息。在她的眼里,我和学霸一样,都是不合群的讨厌鬼。
于是,我们俩只能搬着凳子到水房外的白炽灯下学习。清冷的楼道里,我和学霸头对着头看书,眼神相对的时候就心领神会地微笑,偶尔吓到几个起夜的同学。那段时间,是我心情最平静的时候,原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真的很重要,就像黑暗中有一盏光亮,总让你在无助迷茫的时候心有所向。
看不见的楚河汉界就这样悄然在我生活中拉开了。而我们和楠楠她们的差距也就此产生。楠楠还是在各类男神身边流转,每天化化妆、聊聊天,日子过得异常清闲。学霸如愿申请到德国大学读研,我也开始在各种作文大赛中崭露头角,在校报、学生期刊、各类杂志上发表文章,慢慢地走上了文艺青年的道路。
这几年,
我成熟了很多。此时再回想起这段往事,开始有些理解楠楠的想法。很多年后再见到她,她成了同学会上那个落寞的失婚妇女。大学后, 她本来去了一所职高教书,总是不想下功夫,每次大考都是年级的末端。后来,学校实行了末位淘汰制,她被迫从教师的岗位上下来,做了学校的图书管理员。又因为心有不甘,总在家发脾气,最后连婚姻也吵散了。
楠楠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