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碰上公社下来催任务、要产量的时候,你看他麻不麻爪?他心里能不打鼓?
我敢跟你打赌,不出一个月,田福高准得偷偷摸摸来找你!不是问你哪块地该咋种,就是问你跟公社汇报该咋说,遇到难缠的社员该咋办,他离了你孙少安玩不转的。到时候虽然他田福高看着是一队队长,你是啥?你是太上皇,一队实际拿主意的还是你孙少安,只不过名头挂在他头上罢了。这队长的名号,有没有实际的任命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一队的人心还向着谁,大家的指望还在谁身上。”金俊武的一席话让孙少安的眼睛一亮,对啊,他和田福高好歹也搭伙干了这么久了,他的能耐自己是了解的。等他求到自己的时候,哪好意思空口白话求人的?这么一看,这个队长的职务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不过孙少安还是有些担忧,他对着金俊武问道:“俊武哥,就算他田福高被我拿捏,可是大家的工分都是有限的,他也要养家的,不能全都贴补我。最主要的还是自留地啊,没了自留地,我们一家三天饿九顿,大人倒是差点,可家里的那几个娃该咋办?真把大姐家的猫蛋狗蛋和奶奶饿出个好歹来,我哭都找不到地方啊。”金俊武意味深长的笑了,脸上带着点世故的精明,轻声道:“至于自留地,问题不大。田福堂是恨你,是想整你。可他终究是支书,你觉得他真敢眼睁睁的看着你一家人饿死?看着猫蛋狗蛋饿得皮包骨头在村里晃悠?到时候真出了事,全村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公社知道了,他脸上也不会好看的。收自留地,既是惩罚也是在立威,他的目的是要逼着你低头。只要你表现的服帖了,离田润叶远点,干活更卖力了,让田福堂觉得你认错了,我和金俊山再敲敲边鼓,让他觉得再逼下去要出大事了,到时候他会妥协的。那点地未必就不能再研究研究,找个由头以暂借或者是分配的名义给你们家种。集体的事情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全看管事的人怎么去研究。”金俊武的点拨让孙少安内心平静了许多,他心中的愤懑渐渐无影无踪。帮着金俊武倒了杯酒,说道:“俊武哥,多谢你的提点,要不然额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蠢事呢。”金俊武端起了酒盅,和孙少安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夹了两筷子咸菜,咬的咯吱咯吱,压下了酒意,然后轻声道:“少安啊,听哥的!现在不是跟田福堂硬顶的时候,是熬!是忍!是比谁更能扛!把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把腰板挺直了干活!只要你孙少安人没倒,心气儿还没散,一队的人心就还在你这儿,田福高也就还得仰仗你……田福堂的那口气总有松下来的一天!到那时候,复职也好,自留地也罢,一切都有了转圜的余地!你现在要是垮了,或者跟他硬拼,那才真是掉进了他挖好的烂泥坑里,再也爬不出来了!”窑洞里一片寂静,只有油灯的火苗在轻轻跳跃。劣质酒精的辛辣在孙少安的喉咙里火一样的灼烧,但是金俊武那番如同淬火般的话语,却像冷冰冰的泉水,浇灭了他心头那团毁灭性的怒火,带着一种刺骨的清醒和一种沉甸甸的、带着血腥味的希望。孙少安缓缓抬起头,赤红的眼窝里,那股疯狂的绝望此时已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凶狠的坚毅。`_?我$?2的-??书£?城(3/ ?}?追^£最′{?新?章?节1{?他盯着炕桌上那跳跃的灯花,仿佛看到了田福堂那张冷酷的脸,也看到了罐子村山坡上那片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土地。孙少安没再说话,只是伸出那双粗糙、沾满泥土和绝望气息的大手,稳稳的端起了面前那盅混浊的烧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酒液入喉,不再是单纯的灼烧,更像是吞下了一把磨利的刀,一把准备在贫瘠的黄土地上,在无情的命运重压下,重新开刃的刀。他重重地将空酒盅顿在炕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昏暗的灯光下,他布满风霜的脸上,泪痕未干,但那挺直的脊梁,却像村后那历经风雨的土崖,重新显露出一种沉默而倔强的轮廓。窑洞里浓重的烟气和酒气还未散去,孙少安那沉重却重新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金俊武脸上的那份精明和劝诫之色渐渐淡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默默地收拾着炕桌上的酒盅残片和空酒瓶,动作有些迟缓。妻子李玉玲一直守在灶火旁,听着里间的动静,此刻才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南瓜汤走了进来。她是个典型的陕北婆姨,身形敦实,脸上带着操劳的痕迹,眼神里透着农家妇女特有的精明和担忧。她把汤碗放在炕沿上,没急着说话,只是拿起扫炕笤帚,把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