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去扒姜黛的手,脸上青筋凸起,极其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二……二……小姐……”
姜黛瘦削的手上,骨骼从手背延伸至指节,线条绷起而流畅,彰显了力道。
山芙有理由相信,她就是现在把自己扼死,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姜黛轻声与她道:“你看,吴氏收拾你的时候,起码还会叫你走一趟,而我呢,分分钟弄了你,再往花园池塘里一抛,说你走夜路失足落水,谁会觉得你可惜?嗯?”
山芙浑身颤抖,眼泪不停地从眼角里滑落而出。
就在山芙挣扎渐弱,快窒息时,姜黛终于松手,撇开了她。
姜闻修这阵子顾不上家里,每天都要去打点应酬。
姜黛隐约从老夫人那里听到过一两句,好像是京中有人下来巡察。
能得行省一干官员如此重视,必定是来头不小。
姜家清扫祠堂时,老夫人带着姜家后辈在祠堂里给先人敬香。
而姜黛被吴氏以“姜家祠堂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入内”为由,拦在了祠堂外。
姜黛站在祠堂门外,一直没有离开。
这一次老夫人没有阻止吴氏。心底大概和吴氏一样认为,姜黛是不配登上这姜家祠堂的。
兴许也只有他姜家人认为这是一个神圣庄严的地方。
姜黛除了姓姜,在这姜家还剩下什么?姜家列祖列宗,谁稀罕来上香。
她唯一想要祭的,不过是她亡母一人罢了。
从门框里看进去,依稀可见那祭台上整齐地排列着一樽樽的牌位,老夫人站在最前端,带头一丝不苟地敬香。
姜黛对着那背影扬声道:“难道我不该姓姜,为什么不能进祠堂?”
那背影没应她。
姜黛又铿锵有力道:“那我为什么要唤姜大人一声父亲,为什么又要唤你一声祖母?”
吴氏尖声斥责道:“姜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撒野?”
老夫人上完香才转过身来,道:“也罢,放她进来吧。”
再怎么,她现在也姓姜。
于是姜黛抬脚,抬着头平视着祠堂里的诸多牌位,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可是当她环视四周,最终眼神落在面前的一片祭台上,将上面陈列的牌位一樽一樽看下来,直到看到最后一樽牌位,上面都无一个写着“尹澜”字样。
姜黛再移了移眼神,从头到尾,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地寻找。
皆没有。
姜黛自打回姜家,处处温然平和,却没有哪一次如眼下这般,站在姜家的列祖列宗面前,那黑得幽邃的平寂的眼眸底下,渐渐溢开一股让人发闷的迫煞之气。
她回头直勾勾地看着老夫人,轻声地问:“我娘呢?”
老夫人被她那眼神看得心头端地一沉,倏而没底。
打从姜黛回府以来,便不曾提过要祭她娘。
老夫人以为一个乡下回来的小丫头懂什么,怕是早就忘了。今日开祠,她放姜黛是进来给祖宗上香的,却没想到她却是进来找她娘的牌位的!
老夫人活了一把岁数,旧居深宅后院,从没在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身上见到过这样的眼神——沉敛,温和,却赋有杀伤力。
比起吴氏的张扬跋扈来,这样的才更加可怕。
姜黛又问,声音更轻柔了些,“祖母,我娘呢?”
老夫人嘴角嗫喏了一下,才勉为其难地挤出一句话:“她不在这儿。”
姜黛问:“那她在哪儿?”
吴氏张口就道:“她当然是在城外的荒山野坟里。”
此话一出,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气血有些不畅。
姜黛歪了歪头,望着老夫人,道:“爹不是说我娘是畏罪自杀的么,尹家落罪,她应该是不想连累姜家。结果怎么的,她死后却被丢在荒山野坟里?”她眼神冰冷肃杀,声音像薄薄的刀子,又轻又利落,“她死后却不能进姜家的祠堂?她死后却连一处遮风避雨的安息之地你们都不舍得给?”
老夫人胸口一阵发窒,答不上来。
吴氏一声尖尖的讥讽的笑声打破了祠堂里诡异沉闷的气氛,说道:“别说得那么大义,尹澜又不是姜家的人,她早已经被老爷休逐出姜家了。你说一个下堂妇,又那么的不干净,死后还妄想着进姜家祠堂?做春秋白日梦呢!”
姜黛想了起来,哦,在尹家一落罪的时候,姜闻修便翻脸不认人,害怕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