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船目有出入,”岳小舟指了指,“还有这里。”
“你也向何师傅学过过目不忘?”晏北寒核对之后讶异地看向岳小舟。
岳小舟笑着摇了摇头,“我认字起就和爹一起呆在书房,账册上的事自然熟悉,等你接触的时间长了也不在话下。”
“我小时候在书房念书,读得都是无趣的典籍,师傅严苛,动不动便罚抄写家训,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我记得你说过你爹很疼爱你?他不关心你的功课吗?我听我爹说过,书香门第和世家朱门都十分重视后辈的教导,言传身教。”岳小舟想晏北寒这样知书识礼一定出自落魄的书香门第,她忽然好奇了起来。
“我爹疼我的方式有些特别,”晏北寒的神色一黯,“师傅罚了我他便罚师傅,我从四岁进学到家族没落之前一共换了不下十个师傅。古人说过,真正疼爱子女的父母都不会被眼前的安逸蒙蔽而为子女谋之深远,或许我爹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因而我总在想,那些能连对子女都冷静谋划的父母是否真的能摒弃心中的舐犊之情?”
岳小舟的心像是被刺进了一根极细的针,她撇过头,看到墙上挂着的画,眼前渐渐迷蒙一片。她的爹爹又何尝不是如此?在宠溺和骄纵下长大的她是在死过一次之后才真正明白了许多从前毫不在意的道理。恍惚间她自言自语一般开口说道:“其实我爹早就知道自己这样娇惯我是不对的,直到去世前他还在自责。”
“我爹去世时我不在他的身边,这或许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之一了。”
“看来为子女计之深远只是书中才有的大道理,父母的性格才是其中关键,如果我有孩子,想必一定是个不近人情的娘。”岳小舟想到自己重生后的心境,不由得苦笑出来。
“你教人时那么有耐心,若是当了娘一定更会温柔。”
“我若是当了娘……”岳小舟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面颊霎时绯红。她刚刚说了什么啊!最重要的是,这话竟然还是对晏北寒说的!他们二人做有名无实的夫妻少说也有半年,可她从未真正将晏北寒当做夫君,更别提孩子了。一时间,岳小舟的心在胸腔中乱扑乱撞,她感觉晏北寒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烫得她根本抬不起头来。
“其实……”
“陈管家说你的书房已收拾妥当了,”岳小舟飞快地打断了晏北寒的话,“我们去看看。”
☆、57雾中谜千重
“你不喜欢她?”晏北寒听出岳小舟的语气有些问题。
“我不认识她,”岳小舟故作轻松,“齐家的生意是她爹负责,我又不是世家的闺秀要在平辈间交往,自然只认识和我有生意瓜葛的人。”
岳小舟说起谎来早已是如履平地般娴熟。其实她清楚得很,在前一世里,岳仲泽在齐睿白的安排下娶了齐悦薇,这也是岳文谦依附齐睿白的一步棋。当年她根本没有参加这次雅集,直到齐睿白做媒主婚后才知晓。
为时已晚么?岳小舟并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但她不想过早将这二人逼到绝地,那样只会更激发他们想除去她。如今,要让这两人渐生嫌隙,,确保他们难以毫无芥蒂的联手,她再来逐个击破。
但让这两个人生出嫌隙来倒是不难。.
岳小舟沉住心,一棵黑暗的种子在心底悄悄生根发芽,她却没有注意晏北寒在一旁已经看她沉思了许久。
“你在看什么?”岳小舟回过神来,看向晏北寒。
“今日你比在这里的世家女子都美……”晏北寒说完就后悔了,岳小舟这样女人绝不会把这样的赞美当回事。果然,岳小舟只是轻轻一笑,拍了拍他的小臂,“下次记得夸我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赚钱。”
二人一路应接着问候,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幽涧山墅后院的曲觞台。曲觞台大约高出鸀荫一丈,由一块块白玉石铺就,上面焀刻出小溪样的水渠,引了一旁的山泉水流入,中央是莲花样的浮雕纹路,极为奢靡。
大多客人都已就坐,岳小舟放眼看去很快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一身玄青色常服的齐睿白。岳小舟忽然觉得有些讽刺,此刻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曾想要她死,她唯一的长辈要她死,她面对的男人也要她死,日日夜夜,她所面对的就是这些人啊。一抹苍凉的笑容浮在脸上,岳小舟虽然觉得凄惶但并不迷茫,选择遗忘就意味着选择死亡,是他们将她逼到绝路,自然也要亲自品尝这份自作自受的苦果。
这时,晏北寒忽然牵起了岳小舟手。
两个人手腕上的琥珀串珠碰撞出细密的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