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让将笔搁在桌上，不卑不亢道：“请前辈指教。”

谢瑞章看着纸上笔锋凌厉、飘逸俊秀的四个大字，沉默着端详许久，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这字在他的眼里，虽然离最极品的那一档还有些许距离，但对一个从未受过正式训练的年轻人来说，已经是足够惊艳。

大了不敢说，就凭这四个字，在国书协中一定会有他陈让的一席之地。

他儿子这是给他找了一个好苗子啊。

谢瑞章满意地捋着胡子，不住地点头。

字如人生，陈让的字飘逸有余而朴质不足，缺少了一点定气。但这也受人生经历影响，单从这字就能看出，此谦谦少年心中藏着一头猛兽。

“陈让，你可愿意拜我为师？”谢瑞章眼神熠熠地看着陈让，脸上的喜悦和惜才之心几乎要溢出来。

陈让可能不明白这话的分量，但是谢慎良懂。

曾经有多少达官显贵将自家的小孩送到谢瑞章面前，就为了让谢瑞章指点一二，其中也不乏世俗意义上的天赋异禀之子。

谢瑞章不仅书画一绝，词曲文章诗律更是无一不精、无一不晓，在天下文人里是排的上号的。

要是能得到谢老亲传，以后不管是走仕途还是在人文领域耕耘，都将一片坦途。

但谢瑞章硬是没有收一个徒弟，没有对高官贵胄应下一个承诺，只淡淡道：“老朽收徒讲究一个机缘，令郎虽天资聪颖，只可惜没有师徒缘分啊。”

权贵们听谢瑞章这样说也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因此，在书法圈里，谢瑞章是否会收亲传弟子，何时收，收个什么样的，都是一项捉摸不透的谜。

陈让听到谢瑞章递来的橄榄枝，也是微微一愣，却不像谢瑞章和谢慎良想的那样欣喜若狂。

他思索两秒，半开玩笑开口道：“拜您为师，有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让谢瑞章瞪大了眼睛。

头一次见有人这么不识好歹，居然问他成为他的徒弟有什么好处？

这个机会外面多少人抢破了头都抢不到呢！

要是换个人说这样的话，谢瑞章早该把人扔出去了。

但奈何这个苗子实在太好……

谢瑞章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地问：“你想要什么好处？”

陈让却不怕他，眼神里暗芒闪过，漫不经心道：“比如……钱？”

谢瑞章嗤笑一声，声音里透着狂妄和自负：“跟我混你还怕没有钱？随便两副作品拿出去那都是有价无市！你小子水平不错，怎么眼界恁浅……”

陈让也不愿和他多解释，对他来说，只要目的能够实现，别人怎么说并不值得在意。

陈让的眼珠不动声色地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嘴上却道：“我即将高考，恐怕难有多少时间向谢老讨教，谢先生的好意这边心领了。”

这话里话外，竟然是拒绝的意思？

谢瑞章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没想到他这辈子还有碰钉子的时候？

一时之间竟拿不准陈让是真心实意的还是在欲擒故纵，谢瑞章看了谢慎良一眼，可惜谢慎良也对这个学生没有多少了解。

眼看陈让转身要走了，谢瑞章才咬牙开口。

“回来回来！”谢瑞章提高了声音，“你小子是不是不相信我的本事？！你信不信，凭谢某一言，你这副字至少价值百万！”

陈让背对着谢瑞章二人，嘴角划过一丝满意的笑，在转身时那抹笑又被完美地收回，取而代之的是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疑惑。

“真的吗？”

谢瑞章满意地看着陈让脸上的惊讶，哼，毛头小子装得那么老成干嘛？还是要表情活泼一点才有意思嘛。

谢瑞章骄矜地点了点头：“你就等着看吧。不出一个月，必让你陈让的名字响彻半个书法圈。”

这话说的口气颇大，但从谢瑞章嘴里说出来，没有一个人会对它的真实性质疑。

陈让的脸上重新流露出恭敬：“谢老神通，晚辈受教，不过……”

“不过什么？”

“这副字的落款，以及日后若我真有机会拜入您的门下，不知对外笔名可否用‘言尔’二字？”

“这自然不成问题。”

很多搞文学创作、艺术创作的人都不喜欢用真名，在名声没有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贸然使用真名反而还会引起不轨之徒的冒犯、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