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来,我们虽然也捞起过四五具尸身,不过都是些无人认领的孤魂野鬼,全都埋在不远处的密林中。我老婆子都一一看过,年岁和样貌都决计不是你娘。兴许你娘已被人救起来,尚在人世。”
真铁听了心中狂喜,不住说道:“那就好了婆婆,那就好了!寻不到尸首那就有生的希望……好极了,好极了!”
不自觉的抓起余婆婆的手激动不已,握了许久才发觉,一只手的确是抓住了婆婆的手,另一只却不知怎么的却握住了溪儿那双修长却略微发硬的冰手,连忙抽回双手又说道:“婆婆,这些年来,你们一直住在河边?”
“咱们穷苦人家,能有口饭吃就谢天谢地了,还奢求住上大院?活一天算一天得了。不管你升官发财还是一贫如洗,如今到了我家好歹进来坐上一坐。想当年我家老头子可稀罕你了,要不是杨老儿走得早,你和溪儿说不定就已经定下婚事……”
溪儿脸色通红:“奶奶净瞎说,你可不要当真,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嫁,在水面上惯了,过不得安稳的日子。”
三人边聊边进了屋子,一如十几年前,屋子里除了两张黄土砖堆砌成的小床之外,连张吃饭的桌子都没有,只有三个梧桐木的墩子。溪儿挑了个大一些的让给真铁坐下,转身麻利的倒了一碗清水递给他。
真铁一天一夜未曾吃喝,接过之后一口饮尽。余婆婆看了啧啧说道:“跟小牛犊子一样的,我家老头子要是见了一定高兴坏了。”
溪儿连忙又倒了一碗水,问道:“铁子哥哥,你……刚才你说被人掳走了,怎么又了发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碗水喝到一半,真铁笑着说道:“此事一言难尽,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不过现今我在一个大宗门之中武修,运气还算是不错。”
唯恐两人不信,从储物戒中取出之前在珍宝堂卖兽丹所得,一千二百两银子摆在两人眼前:“我身上银子不多,这些先送给你们。”
溪儿见了慌忙摆手:“你……你该不会是做了大盗!这银子我们不能要,你拿走吧!”
余婆婆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两?随手拿起一锭银子哆哆嗦嗦的说道:“这银子……你怎么得来的?”
“这个你们放心,银子是我用得来的兽丹换的。”见两人仍是惊讶的神色,又解释道:“我运气好,无意间得了机缘,遇到贵人相助,走了武修一途,银子什么的都不在话下。你们放心拿着。”
余婆婆放下银锭复又拿起,与溪儿对望十几眼才下定了决心:“溪儿,这都是你铁子哥哥的一片心意,咱们先收着。”
溪儿见奶奶已经答应,也不好再说什么,真铁终是放下心来起身说道:“趁着还有些日子,我再去打探我娘的下落,也就不便久留了。婆婆,溪儿,你们好生保重,这些银子尽管去花,等过些日子我会多带些回来!”
溪儿两手垂下不知道说些什么,眼中泛出星星泪花。
余婆婆看看银子又看看真铁:“今天就好像是做梦一般,你现在人大事多,不能耽搁,我们祖孙二人也只好祝你一路顺风。”
真铁一拱手退出屋子,复又原路折返,在远离河岸的零星村居一一打听,直到夜色沉沉之后依然一无所获。不知不觉又回到蛮山脚下,颓然的坐在岸边一处光哒哒大青石上暗自垂泪。身后正是清早拆掉的石屋和猪圈,半山坡上几十头恶狼的肚子已经撑得滚瓜溜圆依旧不肯离去,撕扯着满地的死猪。
“你也不要太过伤心,此事你已经尽了力,若是还寻不到,那也只能说你们母子缘尽于此。”
真铁抹泪说道:“话虽如此……我总觉得对不起我娘,她赐了我命,我却未能侍奉她老,是为不孝之子。”
白泽一声叹息:“你们人之一生又怎能事事如意、诸情皆还?又或者说,凡事做尽,缘分反倒也早尽。因此,遇到无法排解之事,顺其自然便是最佳之选。”
夜风清冷、白月照溪,潺潺水声悦耳,蛮山狼嚎之声入心而来。
真铁沉默良久,起身说道:“此事也只好先行搁下,今夜我在此处睡上一晚,明早咱赶往王城龙牢山。”
真铁身下的大青石是之前夏日里常睡的地方,蚊虫多的时候在旁边点上一堆柴火,闭眼听着草木哔啵的火燎之声遥想长大,是他一天之中最为惬意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