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鸳鸯兄嫂的晦气。兄嫂畏惧大老爷权势,轮番来劝,软硬兼施。
“妹子,你糊涂啊!那可是大老爷!一步登天的好机缘!多少丫头求都求不来!”嫂子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0~d^i*a′n′k-a?n¨s¢h_u′.?c\o!m·
哥哥更是急得直叹气:“你倔个什么劲儿?真惹恼了大老爷,咱们家还有活路?你就忍心看着爹娘……”
“哥,嫂子,”鸳鸯猛地抬起头,眼中是兄长从未见过的凛冽寒光,像淬了火的刀子,直直刺向他们,“你们眼里只看到一步登天?那是火坑!是活棺材!进去就由不得自己了!主子高兴了赏你口饭吃,不高兴了,碾死你跟碾死个蚂蚁没两样!你们要富贵,拿我的骨头去垫你们的台阶?我告诉你们,我金鸳鸯,宁肯站着死,绝不跪着活!要卖我第二次?除非我咽了气!”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震得兄嫂面如土色,再不敢言语。这反抗,是退到悬崖边、看清深渊后绝望而清醒的搏命一击,只为守住那点做“人”而非“物”的最后尊严。
她深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一日,估摸着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并众姐妹都在贾母房中闲话,鸳鸯心一横,决绝地冲了进去。她“扑通”一声跪在贾母榻前,泪如雨下,声音却异常清晰坚定:“老太太!求老太太给奴婢做主!”她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把早备好的锋利小银剪,在满屋人惊骇的目光和倒吸冷气声中,左手一把攥住自己油亮丰厚的青丝,右手银剪寒光一闪——“咔嚓”!
一缕乌黑的长发应声而落,飘坠在猩红的地毯上,刺目惊心。
“我金鸳鸯今日断发明志!”她高举着那缕断发,如同举着一面带血的战旗,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字字如铁钉般砸向地面,“今生今世,绝不嫁人!若老太太不信,或嫌我碍眼,我情愿铰了头发当姑子去!若老太太开恩,容我伺候您老一辈子,我就死在老太太跟前!”她豁出一切,赌上性命,只为争一个不跳火坑的卑微权利。
贾母震怒,痛斥贾赦邢夫人。风波暂时平息。鸳鸯依旧在贾母身边当差,只是鬓边缺了一角,用巧妙的发式遮掩着。她依然沉稳、妥帖、不多言一句,眼神却比从前更沉静,像深潭的水,底下藏着刚硬的礁石。偶有闲暇,她会从枕下摸出那缕用素帕仔细包好的断发,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失去生命光泽的发丝,心头却是一片近乎悲壮的澄澈安宁——这断发,是她为自己买下的、昂贵的自由身契。代价惨烈,但她换来了。
怡红院的日子,在晴雯看来,依旧是那般明媚鲜亮。她的骄傲在阳光下肆意生长,全然不知阴影里的毒藤已悄然缠绕。一日,王夫人带着王善保家的等一群仆妇突然驾临怡红院,名为查检,实为寻衅。王善保家的早因晴雯的牙尖嘴利怀恨在心,此刻更是如猎犬般在晴雯的箱笼里翻检,故意将衣物抖落得满地狼藉。
晴雯被从病榻上强拖起来,钗环不整,病容憔悴,却挺直了背脊站在王夫人面前,强撑着病体,不肯流露出半分怯懦。王夫人目光如冰刀,上下刮着她:“好个病西施!我看你妖精似的模样,整日里勾引宝玉不上进!打量我都是死人不成?”那话语,淬着阴冷的毒汁。
晴雯心气儿高,哪里受得这等污蔑?她胸口剧烈起伏,苍白的脸颊因激愤涌上病态的红潮,脱口便要争辩:“太太这话……”
“住口!”王夫人厉声打断,眼中寒光慑人,“这里容不得你放肆!我看你轻狂样儿就不是个安分的!来人,把她这身妖妖调调的衣裳给我剥了,撵出去!即刻就撵!”王善保家的如饿狼扑上,几个粗壮仆妇一拥而上,粗暴地撕扯晴雯单薄的外衣。晴雯奋力挣扎,病弱的身子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又抓又咬,尖声怒骂:“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凭什么污人清白?我晴雯顶天立地,凭手艺吃饭,从不做那下作勾当!”她那点引以为傲的尊严,此刻被粗暴地践踏在地,碾得粉碎。她挣扎着,像一头落入陷阱犹自不肯屈服的幼兽,最终被无情地拖出怡红院的门槛,扔进了外面冰冷的世界。罪名,便是她那身刺目的骄傲和“心比天高”的不驯。
病榻上的晴雯形销骨立,曾经灵动俏丽的眉眼只剩下一片枯槁的死灰。宝玉偷偷溜出来看她,心如刀绞。他坐在那张破旧的炕沿上,望着晴雯枯槁如落叶的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晴雯艰难地喘息着,忽然伸出枯瘦如柴的手,颤巍巍地指向窗台上一个破旧的茶碗:“宝……宝玉……水……”那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
宝玉连忙起身去倒水,手忙脚乱地端到炕边。晴雯却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