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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崽?”顾谅小心翼翼。
“师尊,徒儿已经十八了。”
“……”
周遭暖呼呼的,温度却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后骤降。
路堪言俯身一礼,“今后徒儿睡侧屋,师尊有事叫我一声便是。”
“……”
顾谅听着他左一句师尊右一句徒儿,心里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仿佛世间所有的苦胆都在自己腹中翻腾。
他受不了,想把它们通通吐掉,于是拼命抠自己的喉咙,苦水都呕到喉头了却怎么吐都吐不出来,只能又生生咽了回去。
空留他一身苦涩。
顾谅看着阿崽,眼眶周围有些酸软,笑着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好。”
“……”
路堪言无言转身时又被顾谅叫住,“阿崽。”
“……”
“莫要晚睡。”
“……嗯。”
顾谅回到床上,因着身旁没有阿崽他下意识就在被窝里蜷成一团。
闭上眼,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好冷……
怎么就这般冷呢……
须臾,路堪言吹灭案台上的蜡烛,脚下悄无声息,走到顾谅屋外的窗前看了看。
屋里黑漆漆的。
他什么也看不见。
路堪言靠着墙身子缓缓滑落,蹲坐下来,旋即用力攥了攥手心,压下自己心底的起伏,偏着头,目光无神,视线垂落在地上,就像一根枯木找不到自己的春,被风吹得干瘪瘪的,最后要么烂在土里,要么被人踩碎。
他好像总这样,静悄悄地流眼泪。
顾谅今日什么都没说,只叫了几声疼,还是被他逼出来的。
顾谅没有问他灵核之事,也没提及灵影,对昆仑墟之力更是闭口不谈。
今日日落时路堪言去找了晏无伤。
晏无伤跟他说顾谅的眼睛在回袭州的路上出了点问题,到了袭州却不治而愈,而且他怀疑顾谅的五感都在这期间丧失过。
只是顾谅不说,他们都不知道。
那时候,晏无伤看着一声不吭的路堪言。
只是感觉。
路堪言的眼睛里,有个吊死鬼。
昆仑墟之力与路堪言融合在一起所要承受的巨痛,被顾谅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转移了他自己身上。
路堪言都知道。
顾谅,是不是我叫你师尊,你就会对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
路堪言清醒地掉进梦里,摔成了许多声“师尊”。
夜深浓重。
辛逐坐在酒楼的栅栏上,微微抬眼就能看到外面的一轮明月,她正欲饮酒,忽而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拿起身旁的一壶酒朝来人扔过去。
“阿离睡了?”她斜睨一眼,问道。
岐不要接住酒壶,打开它,憾饮一口,再擦了擦脸,坐在她一旁答非所问道,“阿逐,今晚我陪你不醉不归。”
“好啊。”辛逐笑道。
没人知道,崔来英在她和岐不要走散又最狼狈的时候找到她,跟她一同度过了将近半年的极限追杀。
崔来英是她早已生死与共的朋友。
因为不在袭州,她留在凡尘的神力得不到补充,身体也比较虚弱,基本上都是崔来英背着她跑。
师尊说她此次下凡是历情劫的。
可在她辛逐这里,朋友也是她的情劫。
渡情劫也不是非要那种关系。
三日后。
“嗨~”
桑扈又出现了,连带着他的背后之主。
“真是胆大啊顾谅,还要本神亲自来接你。”
岐不要和辛逐看着眼前的鹤发男人蠢蠢欲动,被他一眼看破,直言,“两位,勿要心浮气躁,这袭州虽还留有一些神力供养你们,但也保不准会何时成为第二个安州。”
“你敢。”
辛逐压低眉眼,她似乎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动过气了。
岐不要拉住她,将她护在身后,“敢问阁下大名。”
“柏舟,光明神,有礼。”
“……”
有礼个屁。
要不是实力不允许,岐不要早爆粗口了。
顾谅思索片刻后起身,“不知光明神邀我这普通人去作甚?”
“喝喝茶而已。”
顾谅道,“我不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