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绿迟疑了一会,披上外袍的指尖颤抖,对方似乎等不及了,红中泛白的手指拎住外袍的领口两端,仔细合实,牢牢将她封在袍中。
“谢谢。”
桑绿的头垂得更低了,直到听见脚步声走远,才抬头看她的背影。
褪去外袍的女巫似幽似灵,腰身在长柄腰刀的衬托下,盈盈一握,藏不住的清冷。
桑绿喃喃道,“她…为什么要给我衣服?”
云落也冷得发抖,钻进袍子里。“应该是看咱俩快冻死了,这女道士还挺有善心的。”
“可她只给了我。”
云落仰头望了表姐一眼,弱质芊芊,我见犹怜的,不像自己,冻死了也会被说谁家的小牛犊子装死呢。“姐,你非得让我说人家看上你了吗?”
桑绿好笑,摇头。“你回去拿衣服,我在这等你。”
云落好说歹说,让表姐跟自己一起回去,可对方固执己见,她没法,只好先回家换衣服。
丧葬队伍大多进入祠堂,只有一队身着深蓝刺绣对襟上衣、素黑大脚长裤的青年男性,手持弓弩,围绕祠堂外守望巡逻。
桑绿没有再靠近,远远听着里面巫词顿挫、檀香阵阵,偶有火光溢出,怔怔出神。
——九黎丧葬风俗为世间罕见,可惜他们排外的很,我们所窥见的,连皮毛都算不上。
排外吗?
桑绿浅笑一声,攥紧了外袍领子,暖意与檀香味并存,心情愉悦。
也不见得呢。
不知等了多久,祠堂里的仪式结束,那巫女跨槛而出。
桑绿疾步上前,明眸问道,“您好,能给我一个您的联系方式吗?有一些问题——”
“不可以。”拒绝得干净利落。
桑绿一怔,从没遭受过拒绝的她,一时挂不住脸,脸颊微微泛红。原以为对方能主动借出衣服,怎么也是有些好感的。
“抱歉,是我唐突了。”
桑绿脱下外袍还给她,巫女伸手接过,指尖相触,不似寻常女人的细腻,粗糙有力。
习的巫术还需习武吗?
桑绿心思飘远,耳际传来一句,带着浓重的口音,但并不难听。
“你是哪一宗的?丧葬禁穿亮色。”
话音刚落,桑绿微红的脸涨得愈发明显,垂眸掩饰紧张。“抱…抱歉,我不是……”
对方靠得更近了,桑绿垂下的眸子里出现了几缕头发,凌乱交错又不失美感。浓重的檀香味褪去不少,细细闻来,微苦的草药味中有某种独特的清香。
究竟是什么香呢?
这种香也是九黎祭祀的一部分吗?
“还有,你身上的味道太重,不适合出现在祭祀上。”
味道太重……
桑绿大脑宕机,跌宕的情绪刺激得她再也不敢看对方的脸,拔腿就跑,远远落下一句。
“对不起!”
第2章
蓬松的羽绒服挡住视线,云落余光瞥见一抹湿透的绿。“姐,你怎么回来了?”
桑绿青红相见的脸,在冷瑟的空气中隐隐飘着热气,乍一见到表妹,清醒了些,放缓脚步。“她们…差不多结束了…”
“这么快啊。”云落抖开羽绒服披在她身上。
桑绿的大波浪不似以往的蓬松,潮湿耷拉着,穿外套时容易压住。
云落替她撩开发尾,猝不及防陷入一阵檀香,夹杂着微凉的苦味。“姐,你身上都是那女道士的味道!”
桑绿勉强平复的心境又被表妹打破,恼羞成怒。“你…胡说些什么!”
云落懵懵地看着表姐快步跑回家的背影,不就是穿人家衣服染上的吗?反应这么大是啥意思。
云落歪头想了想,姥姥说的没错,桑姐都快被小姨逼疯了,阴晴不定的。
莫名的女孩也抬腿往家走,低头间,地面一抹暗线吸引了她的注意。“这是什么?”
……
农村的夜晚,本应黑得彻底,但新农村规划后,每家每户的花坛都装了暗灯,一到晚上跟蹦迪似的那么亮,老人休息得都早,夜店风格的景色寂静无人,有种诡异的割裂感。
带着方言的对骂,更是格格不入。
“都说了花坛里不能种菜了!村里都规划好了!”
“你种这些花花草草有个屁用!这些竹子都要长到窗里去了,村里也没人来管,你们这帮人只管种,压根不来打理,纯是给我们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