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从车厢角落的小暗格里取出笔墨纸砚,动作娴熟地在摇晃的车厢里铺开。陈锋取过一张素笺,略一沉吟,提笔蘸墨。
“夫君,又要写信给叔叔?”林月颜轻声问。“嗯。”陈锋笔下不停,字迹稳健有力,“临河驿那孙铭父子,行事如此嚣张跋扈,绝非善类。孙承业身为邺城通判,掌管一方钱粮转运,若心怀怨怼,暗中使绊子,叶叔在冀州恐有不便。既然撞见了,总要提个醒。顺便,让叶叔查查此人底细,若真有不法,也好为冀州除一蛀虫。”他言简意赅地将临河驿冲突经过及孙家父子情况写下,言辞恳切,条理清晰。 信写好,用火漆封好。队伍行至前方一处小驿站打尖时,陈锋唤来李山,郑重交代:“李叔,烦劳派一名稳妥兄弟,持此信,用最快速度返回冀州城,务必亲手交到侯爷手中。路上谨慎些。”李山肃然领命:“公子放心!属下亲自挑人,定不辱命。”他转身点了一名精干沉稳的老兵,仔细叮嘱一番。那老兵将信贴身藏好,对着陈锋抱拳一礼,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官道尽头扬起的烟尘里。看着信使远去,陈锋心中稍安。叶擎苍在冀州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只要有了警惕,一个孙承业翻不起大浪。休整完毕,队伍继续南行。天气越发酷热,日头毒辣。赤羽卫们虽训练有素,也被这闷热天气蒸烤得有些疲惫,但警惕性丝毫未减。李山每日都会安排两骑作为斥候,轮番前出数里探查路况、瞭望动静。叶承也时常主动请缨担任斥候,骑着马跑前跑后,总算稍微缓解了些无聊。数日后,视野尽头,一条浑浊浩荡、在阳光下泛着粼粼黄光的大河,横亘于天地之间。空气中弥漫的水汽与泥土的腥气,带来了些许凉意,也带来了新的紧张感。黄河渡口到了。渡口远比想象的繁忙杂乱。大大小小的船只挤在码头边,等待渡河的车辆排成了长龙,其中不乏拖家带口的流民和行色匆匆的商旅。喧嚣的人声、牲口的嘶鸣、船夫的号子混杂在一起,显得混乱而焦躁。渡口守卫的官兵穿着褪色的号衣,神情麻木地维持着秩序,眼神在过往行人携带的财物上逡巡。李山策马上前,锐利的目光扫过混乱的渡口和浑浊湍急的河面,眉头紧锁。他回头对马车方向道:“公子,此地人多眼杂,河面宽阔,水流湍急,是设伏的绝佳之地。需格外小心。”陈锋掀帘看了一眼,也感到一丝凝重。他沉声道:“李叔,劳烦你亲自安排渡河事宜,让兄弟们打起精神。分批渡河,人货分离,务必确保夫人安全。”“属下明白!”李山抱拳,立刻开始调度。赤羽卫们无声地散开,隐隐将两辆马车护在中心。他们按刀的手更稳,眼神更加锐利如鹰,那股无形的肃杀之气让周围喧闹的人群都不自觉地退开些许。渡河的过程漫长而紧张。巨大的渡船在浑浊湍急的水流中摇晃,每一次颠簸都让人心头一紧。渡船在黄河中行驶。陈锋与林月颜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的景物缓缓后退。北岸,是他们生活了许久的冀州大地,那里有新生的清河村,有恩重如山的侯府亲人。而南岸,则是陌生而充满未知的中原腹地。过了这条河,便意味着,他们离那个风云汇聚、龙潭虎穴般的京城金陵,又近了一步。林月颜紧紧依偎在陈锋身边,河风吹动着她的发丝和裙摆。她的眼中,有对故土的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坚定。“夫君,”她轻声道,“过了河,一切就都不同了。”“是啊,”陈锋搂住她的肩膀,目光望向遥远的南方,“过了河,咱们就是过河的卒子,再无回头路了。”赤羽卫们紧紧护卫在载人马车周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河面和对岸。叶承更是紧握刀柄,站在船头,死死盯着水面和远处岸边的芦苇荡。所幸,直到沉重的船板搭上对岸坚实的土地,预想中的袭击也并未发生。踏上黄河南岸坚实的土地,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渡过黄河,便算真正离开了镇北侯势力最稳固的冀州核心区域,进入了所谓的中原腹地。按照梁有德的情报,这里正是“一阵风”薛举活动猖獗的区域。队伍的气氛再次绷紧。李山加大了斥候前出的距离和频率,有时甚至前出十里探查。选择的宿营地点也更加谨慎,尽量避开荒僻地带和密林,宁愿多走些路也要确保安全。赤羽卫们夜晚轮值,几乎人不解甲,马不卸鞍。然而,一天天过去,预想中的匪寇袭击始终没有出现。官道上除了越来越稀疏的流民队伍和偶尔疾驰而过的信使,便是他们这一支插着赤羽旗、令寻常人等避之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