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年其实早已让人备妥了。
沈知念望着付如鸢眼底真切的关切,终究没说破,这份心意滚烫,她舍不得轻易拂去,只垂眸浅啜着茶水,将话头咽了回去。
正说着,院外忽然传来丫鬟怯生生的通报声:“姑娘,赵公子来了,说有东西要还给如鸢姑娘。”
“赵公子?”沈知念抬眸,与付如鸢交换了个眼神。
两人眼底都浮起几分诧异,像是凭空撞见了檐角不该有的蛛网,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你与赵承煜还有往来?”沈知念脸上带笑。
付如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即翻了个白眼,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屁!我看见他就脑仁疼,哪来的狗屁交情。”
话刚落音,就见赵承煜已经掀帘而入,青灰色的袍角扫过门槛,带起一阵淡淡的松木香。
他径直走到厅中,从袖中取出一方折叠整齐的鹿皮,递了过来:“如鸢姑娘,这是你秋收节那日落在集市的。”
付如鸢这才恍然——
那日她在皮具摊前挑中这块鹿皮,手感细腻得很,本想回去做个箭囊,谁知后来追那个窦七,闹得鸡飞狗跳,竟把这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我当是什么稀罕物,原来是这张破皮子。扔了也不足惜,还劳赵公子特意跑一趟,倒是清闲得很。”
她翻了个白眼,语气里的不耐几乎要漫出来。
赵承煜像没听出她话里的讥诮,指尖摩挲着鹿皮边缘柔软的毛絮,慢悠悠道:“姑娘的东西,哪怕是根针,也该物归原主。何况这鹿皮鞣得这般精细,丢了实在可惜。”
他抬眼时,目光扫过付如鸢微沉的脸色,眼底漾着几分似笑非笑。
“那真是谢谢赵公子了。”付如鸢嘴上客气着,眉梢却还是带着几分不情愿,“若不嫌弃,留下来喝杯茶?”
她本是随口客套,没成想赵承煜竟真应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话音未落,他已抬手掀了袍角,大大咧咧地在沈知念与付如鸢对面的梨花木椅上坐下,甚至还扬声吩咐旁边侍立的丫鬟:“来人,上茶。”
那熟稔的语气,仿佛这不是付府的客厅,倒是他自家的书房一般。
付如鸢手里还捏着那块鹿皮,闻言差点没把它扔出去。她与沈知念再次对视,这次连眼神都懒得掩饰了——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春喜瞧着厅里这剑拔弩张的架势,见状连忙提起铜壶往空盏里添水,一边倒一边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方才我同夫人去街上,特意给您挑了些新出的糕点。可惜您这几日咳嗽未愈,夫人千叮万嘱说甜食得忌口,只好先收着了。”
付如鸢果然被勾起了兴致,眉梢微挑:“哦?哪家的糕点?”
“就是春台戏班旁边那家‘闻香楼’的,”春喜故意拖长了语调,又清了清嗓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来,今日去买糕点时,还撞见了许阿狸呢。她被人拉着去官府,像是遇到了什么事呢。”
“春台戏班的许阿狸?”付如鸢重复了一遍。
正思忖着,付如鸢余光瞥见赵承煜端坐着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心头那点不快又冒了上来,当即扬声对门外喊道:“春喜,把那糕点赶紧拿上来!我是吃不得,可不能怠慢了赵公子——毕竟人家特意跑一趟送块破皮子,总不好连杯茶点都没得尝。”
话里的阴阳怪气像淬了冰,连空气都仿佛凉了几分。
沈知念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角余光瞥见赵承煜嘴角非但没恼,反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像是觉得这炸毛的模样颇为有趣。
“小丫鬟,话可别只说一半。”赵承煜把玩着腰间玉佩,语调漫不经心,眼底却藏着几分促狭,“说清楚了,免得大家心里跟揣了只猫似的,抓耳挠腮地难受。”
春喜被他看得心慌,下意识地望向沈知念。
沈知念端着茶盏的手轻轻一顿,随即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言。
付如鸢却看出了春喜的犹豫,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扬高:“说说吧,我也想听听。左右某人跟许阿狸关系匪浅,关心也是应当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