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织,倾盆而下,毫无规律可言。*e*z.k,a!n?s`h/u-._n¨e·t\那豆大的雨珠,像是被谁从高空狠狠地砸落下来一般,狠狠地砸在油纸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又急又密,仿佛要将这方青石板铺就的墓园彻底敲碎。
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泥土腥气,那是被雨水浸透的土地所散发出来的味道。而在不远处,新翻的泥土气息更加浓烈,那是一种冰冷的死亡气息,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头,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沈疏璃静静地站在伞下,她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黑檀木的骨灰盒。那盒子的棱角分明,硌着她的手臂,带来一丝微弱的痛感。然而,这丝痛感却成了她此刻唯一能够确认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雨水顺着伞沿流淌而下,形成了一道模糊的水帘,将伞内的她与伞外那个肃穆得近乎残酷的世界隔绝开来。她透过水帘,看到谢凛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他身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那西装的线条贴合着他的身材,更衬得他身形挺拔而冷硬。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眼前这场葬礼的主角,只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顾晚棠依偎在谢凛身侧,穿着一身同样素黑、却明显价值不菲的定制套装,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身姿。她微微仰着头,目光扫过沈疏璃怀中的骨灰盒,精致的眉眼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轻蔑,很快又被一种恰到好处的哀戚覆盖。她抬起保养得宜、戴着素净珍珠戒指的手,轻轻挽住了谢凛的手臂,姿态亲昵而自然。
“阿凛,”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幕,带着一种湿漉漉的娇柔,“天这么凉,疏璃妹妹抱着骨灰站了这么久,怕是受不住。让佣人替她一会儿吧?”
这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妹妹”的关心,又显得非常得体。周围的几个远房亲戚和谢家的老佣人听到这话,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沈疏璃。
这些目光交织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其中的真正含义。有怜悯,似乎在为她的遭遇感到惋惜;有探究,好像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但更多的,还是那种无声的驱逐,仿佛在告诉她,这个属于她的位置,早就应该让出来了。
谢凛的视线终于缓缓地落在了沈疏璃的身上。隔着那一层朦胧的雨帘,他的眼神就像被冰雪淬炼过的刀锋一般,冰冷而锐利,首首地刮过她那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的面庞,最后停留在她紧紧抱着骨灰盒、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上。
他的目光没有在顾晚棠身上做过多的停留,而是首接对着沈疏璃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缓,然而其中却蕴含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决断:“疏璃,把盒子给福伯。”
这不是请求,而是一道命令。
沈疏璃的指尖像是突然被电到了一样,猛地一颤。那原本冰冷的檀木盒子,此刻却仿佛突然变得滚烫起来,灼烧着她的皮肉。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更加用力地收紧了手臂,仿佛那个骨灰盒是她此刻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依靠。
“不。”一个字,从她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嘶哑和固执。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凝滞的深潭,激起了微澜。
顾晚棠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挽着谢凛的手臂似乎收得更紧了些,身体微微向他靠拢,像寻求庇护的藤蔓。谢凛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起毫不掩饰的厌烦。
“沈疏璃!”他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砸下来,“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母亲的葬礼!不是由着你任性胡闹的时候!把盒子放下!”
“母亲?”沈疏璃的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突然扼住了一般,变得有些沙哑和低沉。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与谢凛交汇的瞬间,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雨水无情地拍打着她的脸庞,顺着她额前的发丝滑落,像一道道冰冷的泪痕。这些雨水流入她的眼睛,刺痛着她的眼球,让她的视野变得模糊不清。然而,尽管眼前的世界如此模糊,谢凛脸上那份冰冷的厌弃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印在她的眼底,挥之不去。
一股无法言喻的悲愤如汹涌的潮水般猛地涌上喉头,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她想要大声地呼喊,想要将这满腔的悲愤宣泄出来,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用力地咽了下去,那股腥甜在喉咙里翻滚,让她感到一阵恶心。但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那是一种绝望的笑,一种自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