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秘书这才握住门把手,轻轻向内推开。她没有进去的意思,只是侧身让开位置,用眼神示意桑湄自己进去。
书房内的光线比走廊更加晦暗。厚重的深红色丝绒窗帘严丝合缝地拉拢,隔绝了外面肆虐的暴雨和城市的光污染。唯一的光源是书桌上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台灯,灯罩是磨砂的,散发着朦胧、带着暖意的橘黄色光晕,像一小团凝固的、古老的火焰。这团光晕,勉强照亮了书桌周围一小片区域,勾勒出桌后那个男人伏案工作的轮廓。
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雪茄烟丝味道,混合着一种极淡的、类似某种昂贵木质香水的冷冽气息。巨大的书桌后面,殷墟正低头看着一份摊开的文件,他的身影几乎完全融入了那片被台灯光晕渲染出的暖橘色与周围浓重阴影交织的边界里。他穿着质地精良的深灰色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至小臂中间,露出一截线条紧实、肤色偏冷白的手腕。他握着一支看起来相当有分量的黑色钢笔,笔尖悬停在纸页上方,似乎在思考某个艰深的词句,姿态专注而沉静。
书房的空间极大,光线无法抵达的深处,隐约可见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轮廓,像沉默的黑色山脉,压迫感十足。书桌侧后方,一扇小门紧闭着,门锁是那种老式的黄铜锁孔,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光泽。桑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扇门吸引了一瞬——那里面的空间,似乎被一种更深的、更绝对的寂静所笼罩。
“殷教授。”桑湄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努力站首身体,目光落在书桌后那个被光晕勾勒出的、近乎完美的侧影上。
听到声音,殷墟握着钢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笔尖在纸页上留下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墨点。他没有立刻抬头。
时间仿佛在台灯的光晕和满室的阴影中粘稠地流淌。只有钢笔笔尖轻轻点在硬质桌面上的细微声响,嗒…嗒…嗒…规律得如同某种冰冷的计时器。窗外,酝酿了许久的雷声终于炸响,沉闷而厚重,像巨兽在云层深处翻滚咆哮。轰隆——!
这声惊雷仿佛首接劈进了桑湄的神经末梢。她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她竭力控制着呼吸,但肩膀还是无法抑制地绷紧,显出一种小动物面对天敌般的僵硬和戒备。她飞快地垂下眼睫,试图掩饰眼底瞬间涌起的惊悸。
就在这时,书桌后的男人缓缓抬起了头。
台灯的光源从他侧后方打来,让他的脸大部分隐在阴影里,只有高挺的鼻梁和线条清晰的下颌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那双眼睛抬起的瞬间,桑湄感觉周围的空气骤然凝固了。那是一种极其锐利、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冰冷、审视,带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像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她的脸上。
桑湄感到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在那目光下冻结了。她强迫自己迎上那道视线,尽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太久,只是极其短暂地一掠,如同鹰隼掠过平原,精准而迅疾。随即,那视线便垂落下去,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锋只是她的错觉。他随手拿起桌上一份文件——正是桑湄的简历和录用通知——翻开,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纸页上滑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桑湄。)a§微°?趣±?小[§?说^?网¨ μ÷免?°费£&阅?μ?读2±”他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低沉平缓的调子,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普通的符号。
“是,教授。”桑湄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
“本科……‘景明大学’历史系?”他念出她母校的名字,尾音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意味,像是陈述,又像是不经意的确认。
“是。”桑湄点头。
“研究方向……商周青铜纹饰的隐喻?”他继续往下看,指尖停留在那行字上。
“是的,教授。我对早期青铜礼器上的兽面纹,尤其是饕餮纹的演变和其可能的祭祀功能很感兴趣。”桑湄抓住机会,试图展现自己的专业储备,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然而,殷墟似乎对她这点专业兴趣毫无反应。他合上了文件,随手放到一边,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然后,他拿起桌面上另一份早己准备好的、装订好的文件,朝她的方向推了过来。纸张在光滑的桌面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停在桑湄面前。
“合同。”他言简意赅,声音没有任何波澜,“看看。”
桑湄的心脏猛地一跳。她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拿那份合同。就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