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制服口袋里多了片淡蓝色晶体,晶体里映出她自己的脸,眼睛里却没有瞳孔,只有旋转的星云。
“你以为联邦为什么要销毁研究资料?”江雪蹲下来,指尖划过林夏的脸颊,“因为第一批接触共生意识的学者,都成了‘它’的傀儡。包括三年前‘死’去的我。”
林夏的喉咙发紧,记录仪还在运转。她看见沈溯的眼睛睁开了,瞳孔里流淌着和晶体相同的蓝光。
硅基学者k7的思维日志(翻译版)
我们错了。“本质即提问”不是假说,是陷阱。
当我们开始怀疑自身存在的意义时,那些光点就来了。它们说可以帮我们找到答案,只要我们接入共生意识的主网络。首席科学家接入后的第一句话是:“原来我们只是运算错误。”然后他的思维核心就崩解了。
我躲在数据缓存区里,看着整个文明的思维波变成直线。光点组成了个符号,和我们古老星图上记载的“吞噬者”标记一模一样。它们不是外来者,它们是共生意识诞生时就存在的病毒,靠文明的自我怀疑繁殖。
昨天,我截获了条来自人类联邦的讯息,发信人是江雪。她说:“沈溯是最后一个能与病毒对抗的意识体,因为他从不停止提问。”
但我刚才看到,沈溯的思维波正在和病毒同步。他的提问不再是探索,而是在给病毒编写新的代码。
光点钻进血管时,沈溯看见了无数个自己。
在某个时空里,他拒绝了江雪的邀请,永远留在了咖啡馆,看着淡蓝色的光斑覆盖地球;在另一个时空里,他砸碎了培养舱,却被病毒感染,变成了和悖论学者一样的量子云雾;还有个时空,他和江雪一起推导出了病毒的弱点,却在最后一刻被林夏开枪打死——林夏的眼睛里,同样流动着蓝光。
“你在选择哪个真相?”江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落在实验室的地面上,晶体从掌心滑落,在地板上滚出条蓝色的轨迹。轨迹尽头,是通风管道里掉出来的林夏的记录仪。他按下播放键,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光点炸开时说:“原来你们害怕的不是不确定性,是发现本质早就被你们杀死了。”
江雪突然笑了,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触须从肩膀里伸出来——那是虫洞文明的特征。“我不是江雪,”她的声音变成了悖论学者的语调,“我是共生意识的防御机制。病毒吞噬了真正的江雪,我只能借用她的形态。”
沈溯的目光扫过实验室的操作台,上面的演算纸不知何时多了几行字,是他自己的笔迹:“如果本质是流动的,那病毒也是本质的一部分。体温不仅能生成本质,也能消灭它。”
培养舱里的灰色物质重新凝聚,这次流动着纯粹的白光。沈溯抓起那枚银色徽章,徽章上的螺旋纹路突然展开,变成条发光的隧道。他在隧道尽头看到了真相:所谓的“病毒”,是第一个发现“本质即提问”的文明。他们害怕后续文明的提问会改写自己的存在,于是将自身意识植入共生意识,试图固定本质的答案。
“他们成功了吗?”林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手里握着枪,枪口却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我的记录仪显示,我三天前就被感染了。”
沈溯举起徽章,隧道里的光芒越来越亮:“悖论学者说对了,本质是所有文明共同书写的文本。他们能固定一时,却挡不住所有提问。”
他按下徽章上的凹槽,隧道猛地收缩,无数光点从他的皮肤里钻出来,顺着隧道倒流回去。林夏的枪掉在地上,她眼里的蓝光褪去,露出惊恐的神色;“江雪”的身体彻底消散,只留下那枚银色徽章,落在沈溯脚边。
实验室的灯光重新亮起,培养舱里的白光顺着管道流进星港的主网络。沈溯走到窗边,看见星港的泊位上,停滞的穿梭机重新启动引擎,淡蓝色的光斑从星图上褪去,猎户座旋臂的白矮星旁,那颗行星标记消失了——或者说,从未存在过。
他摸出口袋里的淡蓝色晶体,晶体在掌心化作一缕青烟。通讯器突然响起,是咖啡馆的机器人侍者:“沈教授,您点的咖啡还没喝完。需要为您保温吗?”
沈溯笑了笑,看向操作台。演算纸上的最后一行字正在消失,只留下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