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验科的强光手电在楼下划出银白的弧,映得天台围栏上的锈迹像道凝固的血线。
林辰的目光扫过包青山抽搐的后背,喉结动了动——他想起今早蹲在女生宿舍垃圾站翻找时,那半瓶没喝完的二锅头,瓶口的唇印与苏雨薇的口红型号完全吻合。
“七月八号晚九点半,你拎着两盒酱牛肉、半瓶二锅头敲开了苏雨薇的宿舍门。”林辰从张天暧手里接过装着酒瓶的证物袋,玻璃上还粘着法医科的封条,“你说‘小芸总念叨苏老师做的酱牛肉香’,她没防备——毕竟你是校工,又总帮学生修锁换灯泡。”
包青山的肩膀剧烈起伏,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我就是……就是想求求她再宽限几天……”
“但酒过三巡,你往她杯里多倒了半瓶。”林辰指节叩了叩证物袋,“酒精检测报告显示,苏雨薇血液里的乙醇浓度是0.28毫克/毫升,远超正常饮用量——更巧的是,这瓶二锅头的瓶口,只验出你和她的指纹。”
“可……可她自己也喝了!”年轻刑警王涛突然插话,笔尖戳在笔记本上洇开个墨点,“万一是她自己喝多了?”
林辰转身时,月光正好漫过他眉骨:“苏雨薇的室友说她酒精过敏,去年迎新晚会喝半杯果酒就进了急诊。”他抽出张病历复印件,纸页在夜风里簌簌响,“你提前查过她的体检报告,知道这点,所以才选了高度数白酒——醉得快,醒得慢。”
王涛的耳尖瞬间红了,笔尖在“过敏”二字下画了道歪扭的线。
包青山的妻子突然跌坐在地,围裙上的油渍蹭了满腿,她望着丈夫佝偻的背,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老包……你怎么能……”
“十点十五分,你背着不省人事的苏雨薇上了天台。”林辰走到围栏边,指尖划过水泥台上的一道浅痕,“监控里你弓着背,右手托着她膝弯——这个姿势,和你上个月背受伤的小芸去校医院时一模一样。”
小芸的校服袖子还沾着父亲的眼泪,此刻却像被烫到般松开手。
她盯着父亲灰白的鬓角,突然想起上周三晚归时,门房窗口那盏暖黄的灯:“爸……你后背的汗渍……那天也是背她留下的?”
包青山的头垂得更低,下巴几乎抵到胸口。
林辰蹲下身,捡起块带缺口的碎砖——砖角沾着暗褐色的痕迹,“你把她靠在围栏上,用这块砖垫在她脚后。”他将砖块抵在自己脚边演示,“天台地面倾斜两度,砖块一滑,她整个人就栽了下去。”
“这就能伪装成意外?”苗正雄扶眼镜的手终于落下,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坠楼时脚先受力,砖块滚远,谁都看不出是人为。”
“但你漏了两处。”林辰站起身,指腹擦过围栏顶部的锈迹,“第一处是海沙——你铺了满地海沙想掩盖脚印,可苏雨薇鞋底干净,说明她没自己走上来。”他又指向碎砖缺口,“第二处是这个豁口——和苏雨薇脚踝处的擦伤严丝合缝,法医今早刚确认。”
天台突然静得能听见风穿过铁丝网的哨音。
包青山的妻子突然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肤:“你说修天台是为小芸考研图个清净……原来你是……”她的声音断在抽噎里,像根被扯断的线。
“你老婆确实不知情。”林辰的声音轻了些,却像根细针扎进人心,“她这三个月每天给你送宵夜,装饭盒的布兜里从没出现过海沙——倒是你上周洗工作服时,我在洗衣房的下水道里筛出了半把。”
包青山的脸瞬间白得像张纸,额角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水泥地上洇成个深灰色的点。
小芸突然抱住他的胳膊,校服领口的校徽蹭着他手背:“爸,你说过就算天塌了也不让我沾半点泥……你怎么……”
“还有这枚烟蒂。”林辰从口袋里摸出今早用镊子夹起的证物,滤嘴上的牙印在手电光下像道微型的刑具,“你习惯抽完烟用后槽牙咬滤嘴——牙科记录显示你左后槽牙有个三角形缺口,和烟蒂上的压痕完全吻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你以为清理了酒瓶、擦了砖块,却在蹲守时下意识咬了烟嘴——有些罪证,是刻在习惯里的。”
楼下突然传来重物装车的闷响,化验科的人提着证物箱往楼下走。
包青山望着林辰指间的烟蒂,喉结动了动,突然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低嚎。
他妻子死死攥住他的手,指缝间渗出的汗把两人的皮肤粘在一起。
林辰转身看向张天暧,后者立刻递来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半块带血的碎砖,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