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岭,也是这样的雾么?"
陈武没回答。
他望着吕蒙染血的玉扳指,突然明白——当年那个在孙策帐下抄军报的文书,那个被周瑜夸"非复吴下阿蒙"的少年,已经死在这堆碎石里了。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块被战火淬得太狠的铁,马上就要碎了。
"让开。"吕蒙推开他,握着刀往山道深处走去。
那里有片灌木林,他记得十年前和孙策在这里比过剑。
现在林子里传来窸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移动——也许是潘璋的伏兵,也许是......
"将军!"崔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左侧溃兵往溪谷跑了,末将已派两队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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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宁勒住马,望着山道里正在崩溃的江东军。/E`Z^小+说¢罔* ′首¢发~
有几个士兵跪在地上举着刀,刀把在发抖;有个伙夫模样的人抱着铁锅往崖下跳,铁锅撞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
他的雁翎刀上还滴着血,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轻快——十年了,这口憋在胸口的气,终于要吐出来了。
"崔先生。"他转头时,看见半山腰的灌木突然晃动了一下,像被风吹开的帘幕,露出半截黑色的甲叶,"让后队慢些追。"雁翎刀轻轻点了点那片晃动的林子,"有些鱼,得等网收紧了再捞。"
崔钧顺着他的刀尖望去,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想起三天前法正送来的密信,最后一句写着"高顺率陷阵营已过阳羡,可候于神亭岭"。
此刻山风正掀起林梢,隐约能看见林子里晃动的红缨——那是陷阵营特有的赤焰缨,在晨光里像跳动的火。
吕蒙的刀已经砍断了第七根灌木枝。
他的手臂在发抖,玉扳指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滚进了石缝里。
林子里的响动更近了,他甚至能听见甲叶摩擦的声音——是潘璋吗?
是蒋钦吗?
还是......
"将军!"陈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哭腔,"汉贼围上来了!"
吕蒙没有回头。
他望着林子里那道逐渐清晰的黑影,突然笑了。
十年前他在孙策帐下当文书,总爱趴在案头看地图,看那些标着"险"字的山坳。
那时他觉得,所谓兵法,不过是在合适的地方放合适的人。
可现在他才明白,有些地方,从你踏进去的第一步,就已经是别人的棋了。
林子里的黑影动了。
一把长戟破林而出,戟尖映着晨光,像一道劈下来的雷。
长戟破林的瞬间,吕蒙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他认得出那戟杆上缠绕的赤焰缨——这是陷阵营的专属标记,当年吕布麾下最精锐的死士,如今竟成了汉廷的屠刀。
山雾被铁蹄踏碎,数百道黑影从灌木后涌出,高顺的玄甲在晨光里泛着冷铁的光,他的长戟扫过,三名试图拦截的江东亲卫连人带盾被挑飞,重重撞在崖壁上。
"都督!"陈武的刀砍翻两个冲过来的陷阵营士兵,他的左臂已被划开三寸长的口子,血顺着刀背往下淌,"跟我冲溪谷!
潘璋他们或许还能接应——"
"接应?"吕蒙的刀背磕开一柄刺来的短矛,矛尖擦着他的耳垂划过,"潘璋早被崔钧的骑队截在左翼了。"他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从我们进神亭岭的那一刻,甘宁就没打算留活口。"
山道另一侧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甘宁的雁翎刀劈开最后一名挡路的旗手,"甘"字大纛在山风里猎猎作响,他望着被陷阵营冲散的江东阵型,突然勒住马。
晨雾中,他看见那个青袍染血的身影正背靠着崖壁,刀上的血滴在青石板上,洇出一串暗红的梅花——是吕蒙。
十年前濡须口的箭伤突然开始发烫。
那时他带着三百水师夜袭,却中了吕蒙的连环弩阵,箭头穿透锁骨时,他清楚看见对岸楼船上,那个持令旗的年轻将官正对着他笑。
现在那抹笑早被战火淬成了冷铁,可甘宁突然觉得,这双被血染红的眼睛里,竟有几分当年自己的影子——困兽的狠劲,绝境的孤勇。
"退下!"吕蒙反手砍翻扑上来的两名陷阵营士兵,他的右肩被长戟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半幅衣袍。
陈武想扑过去,却被一支流箭钉在崖边的树干上,他望着吕蒙的背影,喉间涌出血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