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七月末的深夜格外刺鼻,林阳垂着肿胀的右手,任由父亲拽着他穿过急诊大厅。/E`Z!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走廊尽头的电子钟显示着02:17,值班护士趴在分诊台上打盹,监护仪的滴答声在空旷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他袖口还沾着半干的打包膜碎屑,那是从仓库下班时蹭上的,混着淡淡的塑胶味和母亲炖排骨的肉香,此刻却被浓重的药味盖过,成了种说不出的酸涩气息。
\"医生!医生!\"林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猛地推开外科诊室的门,撞得铝合金门框发出刺耳的声响。正在写病历的张医生被惊得笔尖划出一道弧线,抬头便看见林阳苍白如纸的脸。
\"手指感染了。\"林父将儿子的手推到医生面前。裹着纱布的指尖渗出暗黄色脓液,纱布边缘已经被血渍浸透,在led冷光下泛着诡异的色泽,隐约还能看见干涸的油污——那是仓库里的防锈油,三天前就是这油污混着伤口的血,埋下了感染的祸根。
张医生戴上手套的动作突然顿住,他凑近仔细查看伤口,镊子轻轻掀开纱布边缘的瞬间,腐肉特有的腥臭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坏疽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严肃,\"必须马上清创,否则整个手指都保不住。\"
林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伤口处传来的不是尖锐的痛,而是一种闷胀的烧灼感,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皮肉下啃噬。他想起三天前在仓库打包区的情景——那天赶澳大利亚的急单,老刘蹲在月台边催得紧,小周握着割膜刀直哆嗦。他接过刀时,刀柄上还沾着小周的汗,滑溜溜的。就是那一下,汗水滴进眼睛,视线模糊的瞬间,刀刃偏了方向,顺着打包膜卷进指腹,划开一道两厘米长的口子。血当时就涌了出来,滴在透明的pe膜上,像极了仓库后墙爬满的爬山虎浆果。他用车间水龙头冲了冲,老郑开着叉车送他去医院缝了十一针,当时还觉得处理得及时,哪想到那把割膜刀前两天刚割过机油桶,刀刃上的油污根本没擦干净,加上仓库里闷热潮湿,伤口在纱布下捂了三天,竟烂成了这样。¢萝·拉+小.说. /更-新·最.全\
\"现在处理的话,我们没有麻醉权限。\"张医生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如果等到天亮,感染扩散的风险太高。\"他的目光在林阳年轻的脸上停留,\"孩子,你能忍吗?就两三分钟的事。\"
林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父亲当年在炼油厂被铁板砸伤脚,母亲用偏方敷了半个月,疼得整夜睡不着也没哼过一声。此刻父亲的手正隔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攥住他的手腕,掌心的老茧刮得他皮肤生疼,却让他突然有了力量。他还想起老郑说的,当年被叉车链条夹掉半块指甲,阴雨天疼得直冒冷汗,却照样开叉车——原来成年人的世界里,疼痛从来都不是退缩的理由。
\"来吧。\"他咬着牙吐出两个字,接过医生递来的毛巾。那毛巾带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想起医院急诊室里,老郑按住他肩膀的力道,沉稳得像仓库里的叉车铁架。
张医生的动作出乎意料地轻柔,止血钳夹起碘伏棉球时,林阳甚至能看见棉球上的绒毛。但当金属器械触碰到溃烂的伤口时,他的身体瞬间绷成一张弓,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那感觉比在仓库被晒烫的铁皮蹭到还要钻心,像是有根烧红的铁丝正往骨头缝里扎。右手不自觉地抽搐起来,像被卷进了没关紧的打包机滚轮。
\"放松,深呼吸。\"张医生的声音沉稳得像定海神针,\"我需要你配合我找到缝合线的线头。\"
林阳感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进指腹,像是有人用生锈的缝衣针在皮肉里挑拣。他狠狠咬住毛巾,咸涩的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检查床上,在浅绿色的床单上晕开深色的斑点。恍惚间,他仿佛又听见仓库里的声音——吊扇有气无力的转动声、打包膜撕裂的刺啦声、老刘在月台边的吆喝声,还有老郑开叉车时的粗嗓门。这些熟悉的声响此刻都变成了折磨神经的噪音,却又奇异地让他想起老郑说的\"别脱手套\",原来那句糙话里藏着多少过来人的疼。?j!i.n-g?w+u\x¢s-.^c′o′m/
\"找到了。\"张医生的镊子夹住线头轻轻一挑,缝合线应声而断。腐肉被剪刀剪断的瞬间,林阳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种混杂着酥麻与剧痛的感觉顺着神经直冲大脑,他甚至能听见自己颈椎发出的咔咔声。他忽然想起缝针那天,医生说\"差点伤到肌腱\",现在才明白,这根手指不仅要握机械扳手、拍照片、填单据,更要撑起一个家的重量,绝不能废。
林父背过身去,手却紧紧攥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