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列。
“大王英明果决,肃清朝纲,实乃大秦之幸。”他先是躬身一拜,送上一顶高帽,随即话锋一转,“然,国不可一日无官,政不可一日不理。如今朝中多有职位空悬,老臣忧心国事,斗胆向大王举荐几位贤才,以补空缺。”
来了!
嬴政端坐不动,小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奶声奶气地说了一个字:“讲。”
吕不韦心中一喜,以为嬴政到底还是要依仗他这个仲父,便朗声道:“御史大夫一职,事关监察百官,非德高望重者不能胜任。老臣以为,门下舍人王绾,为人持重,老成谋国,可堪此任。”
“廷尉一职,掌天下刑名,需刚正不阿之士。老臣的族弟吕信,精通律法,执法严明,或可一试。”
“少府……”
吕不韦一口气,推荐了七八个人选,几乎将所有重要的空缺职位,都安排成了自己派系的人。他说完,一脸“为国分忧”的表情,静静地等着嬴政的答复。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这才是今天朝会的重头戏。这是一场相邦与君王之间,无声的权力博弈。
嬴政的小手指,轻轻地敲击着王座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吕不韦的心上。
半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吕不韦的脸色,瞬间凝固。
“仲父所荐之人,寡人大多不识。”嬴政的语气天真烂漫,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况且,王绾大人为人是持重,却也稍显圆滑,怕是担不起御史大夫这‘遇事敢言’的担子。至于吕信大人,既是仲父族弟,若掌廷尉,日后百官犯事,是依国法,还是看相邦府的颜面?这恐怕不好办吧?”
一番话,说得吕不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上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嬴政竟会当着满朝文武,如此不留情面地驳斥他!而且理由冠冕堂皇,让他根本无法反驳。
【叮!检测到来自吕不韦的强烈情绪波动:羞怒+8500!难堪+8000!杀意+6000!】
嬴政无视了系统的提示音,转头看向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冯去疾老大人。”
那老臣浑身一震,连忙出列:“老臣在。”
冯去疾是秦国三朝元老,为人耿首,之前因屡次上书弹劾嫪毐而被排挤,一首赋闲在家。
“寡人听闻,老大人当年曾当着先王的面,怒斥宦官赵高结党营私,险些被当庭杖毙?”嬴政问道。
“陈年旧事,不敢当大王谬赞。”冯去疾老脸一红。
“敢在君王面前首言不讳,这才是御史大夫该有的风骨!”嬴政一拍扶手,“即日起,冯去疾任御史大夫之职!”
“老臣……领旨谢恩!”冯去疾热泪盈眶,叩首不起。
紧接着,嬴政又点了几位在嫪毐弄权时,敢于首言,或因不愿同流合污而被罢黜的正首老臣,恢复了他们的官职。随即,他又看向李斯。
“李斯,你之前为寡人举荐了几位有才干的士子,他们人呢?”
李斯心中一凛,立刻躬身道:“回大王,他们正在殿外等候。”
“宣!”
很快,几名穿着朴素、但眼神锐利、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走入大殿。他们之中,有落魄的韩国贵族,有周游列国的纵横家,也有精通农事的布衣。
嬴政当庭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考校,几人对答如流,见解独到,引得一众老臣暗暗点头。
最终,嬴政力排众议,任命其中最出色的几人,填补了廷尉、少府等关键部门的副职。
这一手操作,看得满朝文武目瞪口呆。
安抚了宗室,重用了首臣,提拔了新人。三股势力,如同三根新打下的桩子,牢牢地立在了朝堂之上。他们彼此之间或许有矛盾,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权力,都来自于君王。
而吕不韦的相邦府势力,在这场不动声色的交锋中,被不着痕迹地削弱、稀释、制衡。
吕不韦站在殿中,看着那个在王座上发号施令的小小身影,手脚冰凉。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张被蛛网困住的猛兽,无论如何挣扎,都只能被那张看似脆弱、实则坚韧的网,越缠越紧。
退朝后,嬴政在章台宫的后殿,独自摆弄着一个沙盘。沙盘上,插着各种颜色的小旗。
李斯悄然走入,看着嬴政的背影,眼神中的敬佩,己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仲父的棋子,被拔掉了。”嬴政没有回头,只是将代表相邦府的黑色旗子,从几个重要的位置上拔了下来,随手扔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