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晚的性子他知道,是不会回头的人。有从前的隔阂在,赵承曦没有机会。
而他,可就不同了。
赵承曦乌浓的眸底泛起冰寒,握着缰绳的手不知不觉间攥紧,骨节一片苍白。
数九寒天的,坐在囚车里赶路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桑棠晚哪受过这样的苦?
只大半日下来,她便腰酸背痛,脸儿更是叫冷风吹得一片苍白。
“吃饭了!”
傍晚时分,到了一个小镇子的饭馆门前。
一个侍卫上前解开桑棠晚二人手上的绳子,将两碗饭塞了进来。
倒也没有桑棠晚想象中的剩菜馊饭——这囚饭根本没有菜,就一碗米饭加一筷子咸菜。
她端起碗来叹了口气,认命地扒了一口饭。
总不能不吃,饿着晚上更冷,说不定就冻死了。
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又冷又硬,进口便硌着牙。
这大半日她一直在想今日被抓的事。
要说折枝玉兰纹是龙纹,那实在牵强。再说这样花纹的布品,在大晟卖布匹的铺子里,没有哪家是不卖的。
单要揪出颜色来说,完全可以和明黄、赭黄比一比。是不是违制一眼便知。
但她还是被抓了。而且是京城的金甲卫亲自跑到定阳去抓的她。
背后的人不简单。
这让她想起三年多之前,害得她家破人散的“字典案”。那个案子,其实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总觉得,抓她的人和三年前陷害她家的人是同一个。
这个人不想看到她壮大,不想让她查明当年真相,在她娘亲离世之后,再次对她出手,意在永绝后患。
她咀嚼着硬邦邦的米粒,思量娘亲留下的那本册子上可以用的那几位,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少爷,您吃这个。”
平安买了饭菜送到宋温辞面前。
他拦不住少爷要和桑小姐一起坐囚车,饭菜上可得伺候好了。
要不回了京城,老爷非得扒他一层皮不可。
饭菜的香味钻进鼻孔,桑棠晚思绪不由一顿,下意识抬头朝宋温辞望去。
但见宋温辞手里捧着一大碗饭菜。嫩香的白菜芯儿,炖得软烂的萝卜,红亮油润的东坡肉堆在最上头,颤颤巍巍仿佛在向她招手。
她本能地咽了咽口水。
倒不是她馋。本身她也不是食欲特别强的人。实在是大半日累下来饿坏了,这囚饭又难吃。
“想不想吃?”
宋温辞朝她抬了抬手里的碗。
桑棠晚抿抿唇不搭理他,低头继续扒硬邦邦的米饭。她才不信他有那么好心呢。
“叫一声哥,分你一半。”
宋温辞逗她。
“切。”
桑棠晚撇唇。
她才不信有这便宜事。
“不信我?”宋温辞凑近了些。
桑棠晚依旧不理他,手里的筷子艰难地拨下一块米饭。
手里忽然一空。
宋温辞一把夺去她手里的碗,反手将里头饭倒了。
“你做什么?”
桑棠晚蹙眉,抬起筷子指着他。
她总算知道宋温辞为什么死乞白赖的非要和她一起被抓,合着就在这儿等着欺负她是吧?
“拿着。”
宋温辞把碗塞回她手中,将自己那碗饭菜拨出一半到她碗里。
桑棠晚一脸迷惘地看着他的动作。
“我先分给你。”宋温辞往自己口中喂了一块东坡肉,笑得爽朗:“现在可以叫哥了?”
“你没在饭里下药吧?”
桑棠晚端着温热的饭菜咽了咽口水,狐疑地看他。
“我和你吃的一碗。”宋温辞将自己碗里的饭菜给她看:“你要是不放心,咱俩交换,你吃我这一半。”
都是他从前作孽啊,她竟这样不信他。
“好吧,我信你。”
桑棠晚低头扒饭。
她早饿坏了。
“先叫哥!”
宋温辞拦着她。
“哥,哥。”桑棠晚爽快地喊了两声,又道:“以后你是我亲哥。”
宋温辞大笑:“快吃吧。”
桑棠晚也不客气,端着碗大快朵颐起来。
赵承曦立在饭馆门内,看着二人融洽的一幕,手中端着的饭菜“当”的一声砸落在地。
桑棠晚闻声抬头,却只瞧见一片霁青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内。
“为什么?”
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