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娘身为裴寂地姨娘,怎么会放弃位高权重的镇国大将军,转投跛脚百户?
裴寂漆黑如墨的眸子,像是漩涡,将她的理智搅得稀碎。
她连忙垂眸,移开眼神,瞧见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后,理智回笼,“将军药还没喝完。”
裴寂表情明显怔忪,显然没想到,她还没忘记这茬。
他皱着俊眉,伸手从她手里接过药碗,“我自己来吧。”
颜芙音见他转头将药碗放在了床头的矮凳上,提醒道:“将军快些喝吧,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他果然是不想喝药,在胡说八道转移她注意力。
裴寂,“我饿了,等会儿再喝。”
说罢,他眼神躲闪,看向门外,轻咳了声,朗声道:“墨余,传菜……”
然而,没等他说完,便被颜芙音打断,“堂堂镇国大将军,上阵杀敌,英明神武,莫不是怕苦?”
颜芙音一番话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为他奴婢,打断他说话,着实有些大不敬。
她一时心急,担忧他不喝药,伤好的慢,耽搁了行程。
照他的脾气,怕是又要恼他。
她正要请罪,就见裴寂赌气般,端起矮凳上的汤药,一饮而尽。
随后,他将空碗递给她,“这下行了?”
颜芙音心满意足,收起药碗,“奴这就去给将军传膳。”
看着她轻快离开的脚步,裴寂表情陡然变得晦涩难明。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揉皱的纸,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 千年万岁,岁岁安澜。
好一个岁岁安澜!
安乐太子周辰澜是吗?
颜芙音,你的愿望是回到周辰澜身边岁岁年年,但他不同意!
裴寂将那张写着颜芙音愿望的纸条,撕得稀巴烂,尤不觉解气,又将碎纸片捡起,扔进炭盆,烧了个干净。
颜芙音再次进来时,便闻到一股难闻的糊味,而裴寂正披着衣服,蹲在火盆边,“将军在烧什么?”
裴寂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脏东西,服侍我更衣,用完膳继续启程。”
听到继续启程,颜芙音不再纠结,一件件伺候他穿上衣裳。
裴寂伸开双臂,垂着眸子看在自己身边忙碌的颜芙音,眼里心里,只有自己,这样便好。
马车行驶在即将抵达岭南的官道上,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少,颜色越来越多。
雍京地处北方,冬日寒冷,雪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而岭南属南方,气候温暖,即便是冬日,也不怎么下雪。
颜芙音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离开北方,比起北方冬日的灰白单调,南方冬日显得多了几分生机。
看着怡人景色,她沉闷许久的心,都开始活泛起来。
若无意外,明日队伍便能抵达罗溪镇了……
她有庄生梦,也曾想过带着娘和妹妹假死脱身,可三人同时出事,难免引人怀疑,操作起来难度也大,且离不开常森的帮助。
裴寂身居高位,心思缜密,若是被他发现,常森难逃一死。
“阿芙在想什么?”裴寂骤然出声问道。
颜芙音回神,眼下裴寂瞧着对她颇有兴致,因此能宽容以待,若是来日厌弃了她,嫌她碍事,她的下场怕是与欢娘别无二致。
自古以来男子都是三妻四妾,能一直获得男子宠爱之人,又有几何?
她想要自由,不是靠躲在男子身后,获得片刻喘息。
“在想……将军胸口的伤,还疼不疼?”她神色认真,水润的眸子,一瞬不瞬得盯着裴寂。
他伤口不疼,不生变故,她才能如约、按时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