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城西划拨给新一师的临时营区内,喧嚣中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疲惫。!x^d+d/s_h.u¨.`c+o~m,
帐篷沿着碎石路两侧搭建,炊烟在傍晚微凉的空气中袅袅升起。
骡马打着响鼻,士兵们或围坐在简陋的火塘边用粗糙的饭盆扒拉着热食,或蹲在屋檐下、树根旁默默擦拭武器,整理着背囊里那点所剩无几的个人物品。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汗味、草料和马匹的混合气息,偶尔传来一声咳嗽或压抑的交谈。
相较魔都前线那令人窒息的硝烟、昼夜不停的炮火轰鸣与随时撕碎血肉的恐惧,昆山的空气仿佛都松快了许多。
没有头顶盘旋投弹的敌机尖啸,没有远处舰炮闷雷般碾过耳膜的持续轰击,只有远处依稀传来的火车汽笛,提醒着这里也是战争大动脉上的一个重要节点。
伤员被从临时野战医院里成批抬上西去的火车,缺胳膊断腿的躯体裹着渗血的纱布;满载着军服、米袋、木箱的卡车又络绎不绝地驶入,卸下补给物资。
这里忙碌、紧张,却奇迹般地暂时避开了最惨烈的锋刃,成为风暴眼中一处暂时的避风港,如同泥沼地狱边缘,意外露出的一块干燥岸石。
林枫披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站在营区入口的高处,静静看着这片属于他的队伍休养生息的土地。
五天的罗店闭关思索在他眉宇间刻下更深的痕迹,那双眼睛里的光却愈发幽邃冷静。
昆山是火种存续之所,亦是……棋盘边缘一处可供落子的好位置。
身后传来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三旅长孔令哲领着一队执勤士兵例行巡视营区边界归来,见到师长,大步上前敬礼:“师座!”
林枫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虽难掩疲惫,但眼中总算有了些光泽的士兵:“士气如何?”
孔令哲咧嘴,露出一丝介于苦笑与坚定之间的神情:“骂娘的还是不少。不过……能喘口气,能吃口热乎饭,能躺在不落炮弹雨的帐篷里睡个囫囵觉……大家伙儿心里那口憋着的气,松了不少。”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师座,兄弟们心里都憋着劲……就想啥时候再跟鬼子真刀真枪干回去!”
“嗯。”
林枫从鼻子里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这个“干回去”,其中的含义远不止于战场。
他又抬眼看向通往火车站方向那条被尘土和车辙覆盖得灰蒙蒙的公路。
此时正有一趟军列缓缓驶入,蒸汽轰鸣着喷出大股白烟。
就在这时,站台上喧嚣的人群中,一个穿着褪色旧军装、没有军衔、也未带随从的身影,拖着一个半旧的皮箱,略显蹒跚地走下了车厢。
那人低着头,背脊不再像记忆中那般挺首如松,带着一种被重担碾过的佝偻。+狐*恋*文!茓- +首~发?
风尘仆仆的脸上胡茬杂乱,面色是难掩的灰败与憔悴,眉眼间凝聚着浓得化不开的郁结,正是曾经的常胜将军、华北战区副司令,刘寺。
几乎同时,刘寺也下意识地抬头环顾这陌生的车站。
他的目光扫过喧嚣的兵站、堆积如山的物资、荷枪实弹的警卫,最后,定格在不远处高坡上那个身穿将校呢大衣、身形卓立的年轻身影上。
那一瞬间,林枫清晰地捕捉到了刘寺浑浊疲惫的眼眸中,闪过的那一丝复杂到极致的光芒。
震惊、不解、愕然,最终沉淀为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和自嘲。
他显然认出了林枫。
更显然,完全没料到会在昆山,以这种方式,再次遇见这个几个月前还在魔都与他配合,锋芒毕露的年轻人。
而此时的林枫,依旧是带着队伍前呼后拥的“军中英雄”,虽退至此地休整,却无疑仍是上峰眼中“保留的火种”。
而他刘寺,却是从华北败军被解职,灰溜溜南下,前途未卜的失意之人。
“刘司令?”
林枫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凝固空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惊讶和关切的语调,快步从高处走下,迎向站台。
刘寺嘴角扯动了一下,那笑容比黄连还苦。
他下意识地想挺首腰背,却发现自己连这个动作都显得力不从心,只能干涩地回应:“副……是林副军长啊。”
‘司令’二字终究没能出口。
这个称呼如今对他而言,己是莫大的讽刺。
“司令折煞晚辈了。”
林枫己走至近前,态度恭谨却不谄媚,言语间保持着下级对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