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裴淮年冷笑一声,“你说的那些话,有人一五一十都告诉我了。你也说了,是你和大哥同我一起,为何跟知念说的时候,便只有你和我?”
他目光凌厉扫过她:“我念着大哥的情谊,收留你在府中,可你在知念面前故意混淆旧事,是什么意思?”
欧阳静婉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仍强辩:“你大哥去世了,我就没提他。”
“大嫂,你明知道自己到来后,外面已有诸多风言风语。知念大气,不计较这些,不代表你可以在府中胡说八道,混淆是非。”裴淮年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我……我不过是记错了,随口说说罢了,知念不会放在心上的。”欧阳静婉又说。
“她会不会放在心上,轮不到你操心。”他转头瞥了一眼偏厅的方向,沈知念正陪着清名搭积木,两人的笑声隐约传来,那暖意却丝毫没软化他的语气,“将军府不是你搬弄口舌的地方。”
欧阳静婉沉默片刻,语气无奈:“淮年,我毕竟同你……”
她语气骤然停止,又刻意加重了语气:“难道、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卑劣的人吗?”
裴淮年沉默没回应。
“好,你如何看我不重要,可是清名是你大哥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了,你难道真的忍心连他也赶走?他还那么小,离开将军府,万一出了什么事……”
她拖长了音调,没有说下去。
裴淮年今日在秋收节活动时,专门派人来找她,说清名身体已然恢复,让她今日便收拾东西,明日就离开南洲城。
那时她便疑心,一定是沈知念在背后吹了风。
否则以裴淮年的性子,念及兄弟情分,绝不对会突然如此绝情。
而且也不会那么匆忙,专程派人在府外告知这件事。
所以方才在饭桌上,她才刻意对沈知念表现得热络,又让清名寸步不离地缠着沈知念,想打一打感情牌,让沈知念松松口,裴淮年也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回心转意。
可眼下看来,全是徒劳。
裴淮年单手负后,眼神冷冽如霜:“将军府容得下你们母子,却容不下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人。”
他顿了顿,似是做出了让步:“若是清名实在没恢复好,就让他暂时在府里住着,由府中嬷嬷照看。你,三日内离开将军府。”
这已是他能容忍的极限。
欧阳静婉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竟要把我和清名分开?”
“既然清名就在将军府更好,那便留下。”裴淮年说完不再看她,转身往偏厅走去,廊下的风卷起他的衣袍,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
大牢中。
周尚书提着食盒去看周明远,大牢深处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他站在牢门外,双手扶着冰冷的木栏。
“儿啊!”
牢内的周明远穿着脏兮兮的衣裳,头发也乱糟糟地贴在脸上,正百无聊赖地抠着墙角的苔藓。
“爹,你来了,怎么样,事情顺利吗?”周明远激动的一跃而起。
周尚书唇角抖了抖,没有正面回答:“昨日是秋收节,街上人多事杂,我一时脱不开身没来,今日给你带了些你爱吃的酱肘子和千层糕。”
他说着,将食盒从栏杆缝隙里递进去,里面的饭菜早已凉透。
周明远头也没抬,接过食盒往地上一搁,全然不觉周尚书语气里的异样:“爹,你就别操心这些了。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上峰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把我救出去?”
周尚书沉默着,眼神复杂地看着周明远,这个被宠坏的孽子,到现在还以为有人会救他。
此刻,周明远拿起那块酱肘子啃得津津有味。
周尚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的铁锈,喉间像堵了团棉花,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这顿饭菜里面,掺了新磨的“慢藤散”,比往日的剂量又重了些。
周明远啃了口酱肘子,突然抬头瞥见周尚书空荡荡的手指,愣了愣:“爹,你护身的那块玉扳指呢?不是说从不离身的吗?怎么没戴?”
周尚书闻言猛地一怔,忙不迭把手举到眼前,十根手指空空荡荡,根本没有扳指的踪影。
他心头猛地一沉,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扳指……我的扳指……”他喃喃自语,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沿着牢房的木栏颓唐地滑坐在地,声音嘶哑地说道:“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他脑海里疯狂回放着昨日在城郊破庙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