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的粘稠线条。它们没有明显的头部或器官,只是在青铜镜面的“泥沼”中缓缓地、贪婪地移动着。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那细微而清晰的“沙沙”声,仿佛它们的身体正在摩擦、啃噬着镜面本身…或者说,啃噬着镜面所维系的那片无形的时空结构。
它们的数量不多,只有寥寥数条,但每一条的存在,都让周围的空气产生一种微妙的、令人眩晕的扭曲感。镜面微光的流动,仿佛正是被它们缓慢蚕食、消化后留下的残渣。
时虫。
这个词毫无征兆地闯入陆沉的脑海,带着冰冷的、来自远古的恐惧。烛龙衔火以照幽阴,其身所过,时光凝滞。而这些东西…它们在啃噬时间本身!这面古镜,就是它们啃穿时空壁垒的通道,是它们将凝固的、腐败的时光之“泥”排泄到现实世界的巢穴!
就在陆沉心神剧震的瞬间,异变陡生!
柜中斜靠的青铜古镜,镜面深处那污浊的微光猛地剧烈波动了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
紧接着,镜面上距离陆沉最近的一条时虫,那半透明的、蠕动的身体突然停止了啃噬的动作!
它那无形的“头部”位置,仿佛抬起,隔着布满铜绿的古老镜面,“看”向了柜外的陆沉!
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源于时间错乱与存在抹杀的冰冷恶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镜面,狠狠刺入陆沉的大脑!
嗡——!
陆沉眼前猛地一黑,随即是无数破碎、倒错、毫无逻辑的影像碎片疯狂涌入!婴儿啼哭瞬间变成垂死哀嚎,初升的朝阳在下一秒化为血色的残阳,崭新的建筑基石在眼前飞速风化崩塌成废墟…无数个“瞬间”被强行撕裂、搅拌、塞进他的意识!时间的连续性被彻底粉碎!
“呃啊!”剧烈的头痛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猛地袭来,他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一步,手中的电击棍差点脱手。那种感觉,就像大脑被强行塞进了一个疯狂倒带又加速的万花筒,每一个碎片都在尖叫着否定他自身存在的连贯性!
更糟糕的是,头盔内置的通讯器瞬间被狂暴的电流杂音淹没!那个冰冷的女声被彻底撕裂、拉长、扭曲,变成了无数重叠的、充满痛苦和混乱的回响碎片,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经接口:
“锚点锁定…反噬…退…陆沉…退…时间…剥离…意识…碎片…滋滋滋——!!!”
最后的声音化作一声刺破耳膜的尖锐长鸣,随即彻底中断。后颈植入点的剧痛达到了顶点,如同烧红的烙铁首接烫在了脊椎上!
陆沉强忍着几乎要炸裂的头痛和意识撕裂的眩晕,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柜门“砰”地一声关上!
隔绝了那面诡异的古镜和其中蠕动的时虫。
“沙沙”声被阻隔在厚重的红木柜门之后,变得沉闷模糊。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额头上冷汗涔涔,头盔内的视野依旧残留着破碎的光影和扭曲的重影。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仿佛被强行剥离了数年的生命体验,留下的是精神被粗暴蹂躏后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低头,看向自己刚才拉开柜门的右手。战术手套的指尖部位,沾染上了一抹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灰白色粉末。粉末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转着和青铜镜面深处一样的、污浊的微光。
这是…被啃噬的时间残余?还是时虫留下的…排泄物?
就在这时,他头盔侧面的微型传感器突然发出极其轻微的震动提示——检测到高能粒子残余。震动源,正指向他沾染了灰白粉末的指尖。
陆沉的心沉了下去。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昏暗的店铺,再次投向那扇隔绝了永恒白昼的店门。门缝之外,凝固的、虚假的正午阳光,此刻显得无比诡异。
这面镜子…这些时虫…它们啃噬的,绝不仅仅是这间店铺里的时间。它们正在一点点地,将城东这片区域的时间结构,蛀蚀成一片布满空洞、随时可能彻底崩塌的朽木。
必须找到摧毁它们的方法。在时间本身彻底被蛀空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