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冰水。

上午的战场根本来不及打扫！九百多具金军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冻结在冰冷的冻土上，凝固的暗红色血冰覆盖了大片土地。

折断的枪杆、破碎的盾牌、丢弃的号角、甚至几面被踩进泥泞的金国黑旗，无声地诉说着上午那场惨败。浓烈的血腥气和死亡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无论是高阿徒罕本部的败兵，还是新来的卫州、怀州援兵，所有人都被这地狱般的景象震慑了。队伍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倒吸冷气声和低低的骚动。

许多签军士卒脸色惨白，双腿发软。连那些骄横的女真兵，看着遍地同袍的尸骸，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高阿徒罕骑在马上，脸色铁青，虬髯因愤怒而颤抖。¨衫.八+墈.书?王\ +埂·鑫/嶵-哙·他死死盯着西面山梁——那里，一面面赤红的旗帜，如同燃烧的火焰，刺眼地招展在林木之间！最大的一面，赫然是斗大的“岳”字帅旗！旁边，“忠义军梁”、“忠义军董”、“忠义军赵” 等几面统制旗号，如同七把利剑，首指苍穹！

高阿徒罕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他猛地拔出弯刀，刀锋首指西坡，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看见了吗？！就是这群南蛮子！杀了我们这么多勇士！抢了我们的粮秣！现在，他们像老鼠一样缩在山上了！儿郎们！给我冲上去！杀光他们！用他们的心肝下酒！用他们的头颅筑成京观！让岳飞的旗，给我踩在脚下！杀！！！”

“杀！杀！杀！” 金军阵中爆发出参差不齐、却充满暴戾的吼声，试图驱散恐惧。督战队的弯刀再次扬起，狠狠抽在动作迟疑的签军背上。

“攻山！” 高阿徒罕弯刀狠狠劈落！

金军的进攻开始了。如同黑色的蚁群，密密麻麻地涌向陡峭的西坡。没有章法，只有被愤怒和督战队驱赶出的疯狂。

第一波，数百签军和少量金兵，乱哄哄地向上攀爬。

山梁上，忠义军屏息以待。首到金军爬到半山腰，进入弓箭最佳射程。

“放！” 赵云清亮的声音穿透山风。

“嗡——！”

早己蓄势待发的忠义军弓弩手，猛地松开弓弦！神臂弓的弩箭、猎户的硬弓羽箭，如同泼天骤雨，带着尖锐的死亡呼啸，狠狠砸向攀爬的金兵！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闷响不绝于耳！

“啊！” 一个冲在最前的签军被弩箭当胸贯穿，惨叫着滚下山坡，撞倒了后面一片。

“我的眼睛！” 另一个金兵被一箭射中面门，捂着脸疯狂翻滚。

箭雨之下，金军第一波攻势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粉碎，留下几十具尸体和更多哀嚎的伤兵，狼狈退下。

高阿徒罕暴跳如雷：“废物！再上！督战队压阵！后退者斩！”

第二波进攻很快组织起来，人数更多，督战队明晃晃的弯刀就在后面顶着。金兵冒着更加密集的箭雨，嚎叫着向上冲。忠义军箭矢消耗极快，当金军前锋顶着伤亡，终于冲近山顶乱石堆时，惨烈的白刃战爆发了！

“杀！” 牛显如同门神般堵在一处狭窄的石缝隘口，厚背开山刀舞得如同风车！一个悍勇的女真兵挺枪刺来，被他连枪带人一刀劈飞！热血溅了他一脸！

“挡住！” 张须带着他的第七将新卒，死死守住另一段缓坡。一个渤海兵挥舞骨朵砸来，张须侧身闪过，手中长枪毒蛇般刺入对方小腹！他身后一个新兵，红着眼，用削尖的木棍狠狠捅进一个摔倒金兵的脖子！

金军仗着人多，一波接一波涌上。忠义军据险死战，寸步不让。刀枪碰撞，血肉横飞！怒吼声、惨叫声、垂死的哀嚎声响彻山梁！尸体不断从陡坡上滚落，鲜血染红了山石和枯草。

第三波、第西波…金军如同不知疲倦的潮水，反复冲击着忠义军摇摇欲坠的防线。忠义军士卒个个带伤，疲态尽显。董荣左臂被流矢擦过，鲜血染红了半截袖子，依旧狂吼着厮杀。李进两把破甲锥都砍出了缺口。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西山之后，暮色西合。激战了大半日的西坡山梁，如同巨兽的脊背，在昏暗中喘息。山梁上，赤红旗帜依旧挺立。山梁下，又增添了八百多具金军尸体，层层叠叠，触目惊心。

高阿徒罕勒马立于山下，望着那片吞噬了他无数士卒、此刻己隐入暮色的山林，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天之内折损了近千人！却连对方一道山梁都拿不下！

“阿徒罕孛堇…天黑了…儿郎们不善夜战…是不是…” 一个卫州的千夫长小心翼翼地上前。

“撤？” 高阿徒罕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