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根交叉的红线,笑着说道:
“新娘子别动!绞脸开面,新娘子变妇人咯!”贺秀莲紧闭着双眼,感受着细线在脸上来回滑动,轻微的刺痛让她睫毛轻颤。她穿着大红嫁衣,乌黑的头发梳成了光滑的辫子,辫梢系着红绳。炕桌上摆着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寓意“早生贵子”。屋外传来了鞭炮声和孩子们的嬉闹声,贺耀宗蹲在门口抽着旱烟,眼睛红红的,这个沉默寡言的晋西汉子,今天也破例穿上了压箱底的中山装,把自己拾掇的利索的,毕竟今天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出嫁的日子。“来了来了!”村口放哨的半大小子飞奔来报。叶晨今天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中山装,胸前别着大红花,带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走来。最前面是两个小伙子抬着的“离娘肉”——一块系着红绸带的猪后腿。后面跟着挑担子的,担子里装着喜糖、点心和给新娘家的“彩礼”,两床被面、一对暖水瓶和印着“红双喜”的脸盆。“拦门喽!”贺秀莲的堂姐妹们手拉手堵在院门口,笑嘻嘻的向新郎官讨要红包。叶晨对此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贴着红纸的钢镚,天女散花般撒了出去。趁着姑娘们弯腰捡钱的空档,他一个箭步冲进院子,引得周围人一片善意的哄笑。迎亲队伍接上了新娘,朝着公社给叶晨分配的土坯房进发。堂屋里,严书记作为证婚人已经端坐在贴着红纸的方桌旁。桌上摆着结婚证书,上面印着教员语录和鲜艳的国徽。这时的结婚证和后世民政局的红本本有很大的不同,与学校发的奖状类似,上面只有夫妻双方的名字,大多数的都没有夫妻双方的照片。拜堂仪式正式开始,严书记洪亮的声音压过了屋外的喧闹:“新郎新娘向教员像鞠躬!”九零零零后很难理解五零后的人们对教员有多么尊重,说他是老百姓的天都不为过。叶晨和贺秀莲面向墙上的教员像毕恭毕敬的深深鞠躬。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投在黄土墙上,紧紧相依。“二拜高堂!”贺耀宗和叶晨的父亲坐在椅子上,看着这对新人向自己行礼,彼此的心中都是百感交集。尤其是贺耀宗,他最终只是重重拍了拍叶晨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夫妻对拜!”叶晨和贺秀莲面对面站着,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两人的额头轻轻碰在一起。贺秀莲闻到叶晨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这让她想起了第一次在砖厂和叶晨相遇的那个下午。此时院子里已经摆开了流水席,贺家湾的婆姨们使出浑身解数,蒸馍馍,炸油糕,炖羊肉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村子上空,孩子们在桌缝间钻来钻去,争抢着散落的喜糖。“新郎新娘敬酒喽!”贺秀莲端着小小的酒盅,跟在叶晨的身后一桌桌的敬酒。走到知青那桌时,一个带着眼镜的男青年,突然站起身来,举着印有“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高声朗诵道:“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祝两位革命伴侣比翼双飞,共同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叶晨和贺秀莲给宾客敬酒的时候,贺耀宗一直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老话说的好,酒品即人品,贺耀宗注意到叶晨哪怕被宾客灌至微醺,也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回护着自己的女儿。贺秀莲也是同样如此,在叶晨喝完酒后,她跟在身后,拿着个小碟,里面夹着她提前准备好的,或是回锅肉或是鸡腿,让叶晨吃上一口,压一压酒意,小两口相敬如宾。二人的举动让贺耀宗放下心来,叶晨拿自己的闺女当成宝一样在心疼,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消息。二人敬到贺耀宗面前时,老汉眼含着热泪,粗糙的大手紧紧攥着叶晨的手臂,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看着眼前这个挺拔俊朗、眼神清明的女婿,再看看女儿秀莲脸上那依赖又幸福的光彩,喉头滚动了几下,才终于发出声音,那声音带着晋西汉子特有的厚重,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叶晨啊,好娃!你婶儿走的早,秀莲这丫头,是我和的心头肉,是命根子。她性子倔,认准了谁,那就是掏心掏肺,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跟着你,我放心!为啥?就凭你待她的这份心,这份‘知道疼人’的劲儿!老汉我活了半辈子,看人还是准的。你晓得她怕生,晓得她紧张,晓得她累,晓得在酒桌上护着她……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了。”叶晨不自觉的想起了原世界里,贺耀宗看到孙少安当着他的面,拿闺女贺秀莲不当回事儿,用话呲哒她。当时贺耀宗是悲怆的,对孙少安说出“想打想骂随你的便”。叶晨迎着岳父恳切甚至带着一丝祈求的目光,感受到那沉甸甸的托付,他神情无比郑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