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来临，暮色深重。两天前的那场大雪，被白天的日光融化得深深浅浅，坑坑洼洼。

梁启辰把马匹留在了林子里，留下两个人看守，带着其余众人出了树林。天寒地冻，结了冰的道路上，三十多人轻装前行。

到得城门外，长顺率先抛出钩索，跃上了城头。其他人也都纷纷攀着钩索上了城墙。

进了上京城，除了长庆、长平、长顺，梁启辰又挑了两名护卫，和自己一起夜探皇宫，其余人等回王府待命。

戒备森严的皇宫里，梁启辰等六人凭借花木疏影和宫壁墙角，起落跳跃，不多时便逼近了皇上所在的太和殿。

殿内灯火通明，只见皇上的贴身太监刘存良，引着太医院的人进进出出，太子梁启霆负手站在殿前。

梁启辰一摆手，长庆便轻轻跃上了太和殿的屋顶。他猫下腰，在黑暗中沿屋脊移动着身形。

屋顶背阴面尚有积雪，长庆小心翼翼地来到皇帝龙榻所在的屋顶上。他拂开积雪，轻轻地抽动了一片屋瓦。

不知何时，梁启辰也悄无声息地上了房顶，来到了长庆的旁边。他顺着长庆弄出的缝隙往下看，只见龙榻上的皇帝双眼紧闭，面容枯槁，看上去形销骨立，真的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龙榻旁边立着两名太医，大太监刘存良站在床头。

这时一个小太监举着托盘走了进来，刘存良从托盘上端起药碗，拿起汤匙，轻轻地搅动了一下。

梁启霆也带着两个随从走了进来。他示意随从扶起皇帝，然后轻轻唤道：“父皇，喝药了。”

皇帝充耳不闻，依然沉睡着。其中一个随从把皇帝的上半身从榻上扶起，靠着自己的身体。刘存良舀了一匙药汁，送到皇帝嘴边。

皇帝唇齿不动，眼睛紧闭。梁启霆见此情景，走上前来。

他伸出右手，托住了皇帝的下巴。然后大拇指和食指用力，迫使他张开了嘴巴。

刘存良立马举起汤匙，把药汁倒进了皇帝的嘴巴里。其余人等似乎早已司空见惯，毫无讶然之色。

皇帝被灌进了药汁，剧烈地咳了起来。他喘着粗气，睁开了眼睛，费力地抬起手来，指着梁启霆，嘴唇蠕动着，半天才发出细若蚊蚋的声音。

“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牲，孤已经这样了，你还不肯放过吗？为了太子之位，你残害弟兄；如今为了上位，你每天喂我的什么？亏孤以往还最器重于你。”

说了这么些话，皇帝已是气喘吁吁，他喘息了一阵子，复又看着梁启霆说：“孤告诉你，孤就是不咽下这最后一口气。孤一天不咽气，你就一天不能如愿。你别忘了，孤还有一个四皇儿呢！”

梁启辰看到这里，双肩微抖。长庆急忙小心地把屋瓦归位，率先跃下了屋顶。 片刻功夫，几个起落，六人已身在皇宫之外。梁启辰让其他四人先回郑王府歇息，自己带着长庆，去了位于郑王府西南的尚书府。

兵部尚书何庆贤尚未歇息，还在书房里处理公文。听到敲门声，何庆贤打开房门，看到管家带来的人，连忙躬身施礼：“下官见过王爷。”

梁启辰抬手虚扶，笑道：“庆贤兄不必拘礼。你我之间，还用得着那些繁文缛节吗？”

进得书房，何庆贤请梁启辰落座，然后说：“下官收到王爷传书，推算王爷今晚定会赶回京都，因此尚未歇息，在此等候。”

梁启辰说：“庆贤兄有心了！本王已经悄悄潜去宫里，情形果然如兄所说，父王沉疴难起，太子已经掌控朝堂，只等龙御归天了。”

何庆贤略感诧异，沉吟了一下，说：“宫中戒备森严，不知王爷可曾遇到阻碍？”

梁启辰说：“我等并未遇到。”

“太子心思缜密，他应该也知晓你得到消息，近日必会归京。你们能轻易进入宫中又全身而退，以下官之见，怕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梁启辰皱起了眉头，他说：“当时急于进宫查探，看到父皇病容，我心内焦躁，便没有顾虑那么多。现在想来，确实过于顺利。”

随后又说：“既然我们现下已顺利出宫，再思虑这些已然于事无补。付刚率大军三日后便可抵京，到时我们……”

出了尚书府，一行人又来到了陈阁老的府上。阁老府的书房里一直亮灯到黎明时分。天光大亮前，梁启辰他们才悄然离开陈府。

三天后的掌灯时分，暮霭沉沉。太和殿里，皇帝没能等到他的四皇子，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当丧钟敲响的时候，玄武门外，梁启辰披盔戴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