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是几样形态各异、散发着浓烈异味的药材。她看也没看,一股脑地将它们投入旁边一只粗陶药罐里,又从水缸里舀了冰冷的清水倒进去。
小小的泥炉被点燃,橘黄色的火焰舔舐着冰冷的陶罐底部。药汁在罐子里翻滚,渐渐蒸腾起一股浓稠得化不开的苦涩气味,混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腥甜,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熏得人头晕目眩。
药煎好了。深褐色的药汁在粗陶碗里晃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云湄端着碗,跪到沈烬身边。他依旧毫无知觉,牙关紧咬,嘴唇呈现出骇人的乌紫色。
“沈烬……”她低低唤了一声,声音哑得厉害。没有回应。只有窗外永不停歇的、令人绝望的雨声。
她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药味冲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伸出左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捏住沈烬的下颌,用尽全身力气迫使他的牙关松开一道缝隙。右手端着药碗,毫不犹豫地凑了上去,将那一碗滚烫苦涩的药汁,强行灌入他的口中!
“咳…呃……”沈烬在昏迷中发出痛苦而模糊的呛咳,身体无意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药汁顺着嘴角溢出一些,混着乌黑的血丝。
一碗药下去,沈烬的脸色似乎更青了,身体却开始剧烈地痉挛,肌肉绷紧如铁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绝生机。那碗药,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压不住“蚀骨”的凶性!
果然……云湄看着沈烬痛苦扭曲的脸,眼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光也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种近乎认命的绝望。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沈烬痛苦挣扎的身体,再次落在那只残破的琉璃盏上。昏黄的烛光在那些尖锐的碎片边缘跳跃,折射出冰冷而诡异的光泽,像是在对她发出无声的召唤。
原来宿命,早就在那个雪夜,用这只碎裂的琉璃盏,写好了结局。避无可避。
云湄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那不像一个笑,更像某种封印被强行撕裂的痛楚。她不再看沈烬,也不再犹豫。她扶着旁边冰冷的墙壁,有些踉跄地站起身,走到那张破旧的小几前。
那只残破的琉璃盏,静静地躺在那里,断裂的豁口像一张无声嘲弄的嘴。她伸出手,指尖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轻轻抚过那粗糙而锋利的断口。然后,她猛地攥紧了其中一块最尖锐的碎片!冰冷的触感瞬间刺入掌心,尖锐的棱角深深嵌入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掌心立刻沁出几颗细小的血珠。
这点痛楚,比起即将要做的,微不足道。
她攥着那块染血的碎片,重新走回沈烬身边。他仍在无意识地痉挛,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会熄灭。云湄在他身边跪坐下来,左手用力扯开自己左胸心口处那早己被雨水和冷汗浸透的粗布旧衣。
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般剧烈颤抖。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仿佛灵魂己经抽离,只剩下这具躯壳在执行最后的指令。
她举起右手,那块尖锐的琉璃碎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寒芒。碎片边缘,还沾着她方才攥握时留下的、新鲜的血迹。她没有任何停顿,对准自己左胸心口偏下、肋骨之间那处微微搏动的位置,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刺了下去!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灵魂深处被硬生生挤出来的痛哼,从她紧咬的牙关里溢出。不是尖叫,更像濒死野兽喉管被割断时最后的呜咽。
尖锐的琉璃碎片瞬间破开皮肉,刺穿了那层薄薄的屏障。一股难以想象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猛地炸开!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粗暴地探入她的胸腔,狠狠攥住了那颗跳动的心脏,然后猛地向外撕扯!眼前骤然一片漆黑,无数金星疯狂炸裂,耳畔是尖锐的嗡鸣,瞬间盖过了窗外的狂风暴雨。
冷汗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她单薄的里衣,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被撕碎的落叶。握着碎片的手因为剧痛和脱力而剧烈颤抖,几乎要抓握不住。?1\3?x!s!.~n¨e`t·
不能停!不能昏过去!
一个声音在脑海深处疯狂嘶吼。她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入唇瓣,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立刻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这自残般的疼痛,反而让她从那股灭顶的心口剧痛中短暂地找回了一丝清明。
她松开紧咬的牙关,喉咙里滚动着压抑不住的、濒死般的喘息。右手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稳住那深深刺入心口的碎片,然后,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