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归国客轮的船舱里,林知远在饮下毒酒之前,回头看他们的那最后一眼。那个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太多的期许,太多无法言说的嘱托,像一把锋利的刻刀,在每个人心上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印记。
周婉清常在午夜惊醒,心上人最后的眼神总在梦境中反复浮现。她仍能清晰记得林知远唇间传来的冰凉触感,那最后一丝温度久久萦绕在她的心尖。多少个无眠的深夜里,泪水无声浸透枕巾,凝结着窗外无言的月光。
“知远......,今晚的月色真美,今晚的风也很温柔。”
后来,孙学谦带着组员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的苍松翠柏间,终于见到了那座特殊的墓碑。青灰色的花岗岩上,只简简单单刻着:“林 ZH.Y. 1922-1955”,以及一行小字:“无声功勋·特级研究员”。墓碑前放着一束己经干枯的野菊花,不知是谁悄悄放在这里的。
在档案馆的特别阅览室里,孙学谦颤抖着手翻开了林知远最后的工作笔记。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林知远拖着孱弱的病体,写完了脑海中保存的全部资料。那些字迹越来越虚浮,却依然一笔一画写得很认真。手稿的最后一页上,干涸的血迹像一朵朵暗红的小花,绽放在泛黄的纸页间。最后一行字“功成不必在我”的“我”字只写了一半,笔迹就戛然而止,拖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孙学谦缓缓取出随身的钢笔,在文件备注栏的空白处,虔诚地补完了这句话:“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笔尖沙沙的声响在静谧的阅览室里格外清晰。恍惚间,滚烫的泪水己模糊了他的视线。窗外,秋日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笔记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仿佛在轻轻抚摸着那些永远定格的字迹。
“无名碑刻千秋业,有骨魂销百炼钢。
莫问英雄归何处,长风过处即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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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即将叛国的学者——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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