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肆虐了三天三夜才渐渐止息。·w-e.n·x~u\e!t¨x?t-.*c`o\www. 天空如同被洗过，透出冰冷的湛蓝。积雪深及小腿，村庄被厚厚的白色棉被覆盖，屋顶、柴垛、光秃秃的树杈都臃肿不堪。阳光洒下，刺眼的反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空气却依旧干冷刺骨。

秦家新屋的堂屋成了临时的庇护所。挤了几天的人陆续散去，各自回家收拾被风雪蹂躏的残局。王老栓一家暂时还挤在柴房里，他家塌陷的屋顶露着狰狞的黑洞，被厚厚的积雪半掩着，像个冻僵的伤口。

秦老汉带着王老栓，正踩着梯子，小心地清理自家房顶和仓房屋顶的积雪。沉重的雪块被推下来，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周晓兰和小丫拿着木锨和扫帚，费力地清理院中积雪，开出一条通往院门和柴火棚的小径。晓柱裹得像个球，蹲在屋檐下背风处，小手拿着那个沉甸甸的铁陀螺，在清扫出来的一小块冻得溜光的地面上，学着秦铁柱的样子，笨拙地用另一根小木棍去抽打。铁陀螺歪歪扭扭地转了几圈，“哐当”倒下，小家伙也不气馁，捡起来继续试。

秦铁柱没在家。天刚蒙蒙亮，他就推着“飞鸽”出了门。车轮在厚厚的积雪上艰难地碾出两道深沟，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他要去公社汇报雪情，更要利用护林员的身份，探听外面的消息，尤其是供销社物资的情况。

车轮碾过被踩实了的村路。沿途景象凄凉。不少土坯房都像王老栓家一样，屋顶塌陷，窗户破碎，用破草席、烂木板勉强堵着。村民们在自家院里奋力铲雪，清理废墟，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茫然。看到秦铁柱骑着“铁驴子”路过，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打招呼。

“柱子！去公社啊？”

“柱子哥，辛苦你了！前晚要不是你…”

“柱子，公社那边…粮站还有粮不？”

秦铁柱简短地点头回应，目光扫过那些破损的房屋和村民冻得通红的脸颊、皲裂的手掌。他看到了李二拐佝偻着腰，在自家塌了半边的柴棚里刨找还能用的木料；看到了孙婆子拄着根木棍，在邻居的搀扶下，颤巍巍地清理自家门口堵了半人高的雪墙。风雪过去了，留下的伤痕却深深刻在每个人身上。

车轮在通往公社的积雪山路上行进得异常缓慢。积雪太厚，许多陡坡只能下来推行。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秦铁柱呼出的白气瞬间在眉毛胡子上结了一层白霜。他弓着腰，与沉重的车子和积雪角力，每一步都深深陷入，又奋力拔出。护林员的身份是通行证，这辆“飞鸽”，此刻是传递消息、带回希望的命脉。,暁\税/宅′ \哽+辛.最*快+

公社的景象比村里好不了太多。低矮的房屋大多被雪覆盖，街道上积雪被匆匆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收购站和供销社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人脸上都带着焦灼和期盼。

秦铁柱先去了公社武装部兼护林队办公室。值班的干事裹着厚厚的棉大衣，抄着手，对着一个烧得通红的铁皮炉子跺脚取暖。看到秦铁柱进来，又看到他递上的、盖着大队红戳的雪情报告（周满仓连夜写的），干事脸上才挤出点笑容：“秦铁柱？你们村情况咋样？有伤亡没？”

“房塌了几间，人没事，多亏提前得了信儿备了柴火。”秦铁柱声音沉稳，“就是粮食…怕撑不了太久。牲口也冻死不少。”

干事叹了口气：“都一样！这场雪邪乎！县里电话线都压断了，刚抢通！上面说了，正组织调粮，但路太难走，啥时候能到…难说！”他压低声音，“你们村要是还有点存粮，千万捂紧了！别声张！现在…人心惶惶的。”

秦铁柱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明白。”

离开办公室，他又挤到供销社长长的队伍后面。排了近两个时辰，冻得手脚麻木，才轮到窗口。玻璃窗后面，售货员的脸拉得老长，声音也冷冰冰的。

“盐？没了！火油？没了！布？就剩点碎布头！粮食？等着县里调拨！现在只有粗盐票和煤油票，要不要？”语气带着一种奇货可居的烦躁。

秦铁柱沉默了一下，掏出几张毛票：“粗盐票，煤油票，都要。”又加了一句，“有冻伤膏吗？”

“冻伤膏？”售货员在柜台下翻了半天，甩出一小盒印着红字的土黄色油膏，“就这一盒了！一块二！”

秦铁柱毫不犹豫地付钱。粗糙的盐票、煤油票和小小的冻伤膏揣进怀里，那点微弱的暖意瞬间被寒冷吞噬。他推着车，在公社唯一的一条街上慢慢走着。粮站大门紧闭，门口排的队伍更长，气氛也更压抑。街角几个裹着破棉袄的人蹲在那里，面前摆着几把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