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蹲在新楼房的储物间里扒拉旧纸箱,指尖忽然勾住张边角卷毛的老照片——1989年的冬天,他裹在红布襁褓里坐在煤球炉旁,炉门上映着他肉乎乎的小手印,旁边是刚出满月的堂妹,被老婶儿抱在怀里,小被子角蹭着他的脚。\暁.税`C!M`S¨ !芜¨错·内′容^妈妈擦着汗蹲过来,围裙上还沾着搬家时的白灰,指尖划过照片里煤球炉的蓝漆:“你看这炉子,比你和你妹妹都大两岁。”
煤烟味混着记忆漫上来。1989年腊月廿三,两岁的林阳踮脚够煤球炉上的搪瓷缸,缸里盛着妈妈熬的玉米糊,热气在结霜的窗玻璃上烫出小块透明。妈妈坐在炕沿缝尿片,针脚穿过蓝布的“嗒嗒”声里,忽然听见西厢房传来老婶儿的呻吟——奶奶攥着银镯子冲过去,鞋跟碾过地上晒的蛇莓干,发出细碎的响:“老五家的要生了,双龙媳妇必生双子,快把催生符贴上!”
林阳扒着门框看光景。老婶儿的汗把枕头洇出大片湿印,老伯儿攥着旱烟袋在门口转圈,烟袋杆上的“双龙”刻纹被磨得发亮——爸爸和老伯儿是双胞胎,奶奶总说“龙生双子,凤落双胎”,早就在西厢房备了两副红襁褓,小被子上绣着歪扭的龙蛇图案。可当第一声啼哭响起时,奶奶的银镯子忽然“当啷”掉在青砖上:“咋就一声?单条小蛇女?”
那天下午,老院子的年味淡了些。奶奶把给双胞胎准备的红绸子剪成单只蝴蝶结,系在堂妹的襁褓上,蝴蝶结穗子扫过她皱巴巴的小脸,像片落错枝头的花瓣。林阳蹲在煤球炉旁啃窝头,看妈妈把热乎的小米粥端给老婶儿,搪瓷缸沿还沾着他今早蹭的玉米糊:“妹子趁热喝,我熬了俩时辰,补身子。+E′Z-暁/税*王_ ,更+欣′嶵`哙,”老婶儿笑时眼角皱成一团,指尖划过堂妹的小拳头:“劳你惦记,你天天带阳阳,别累着自己。”
谁也没料到,煤烟会在三天后的夜里悄悄漫进东厢房。林阳至今记得那晚的模糊感:煤球炉的火因煤块太湿闷得发暗,炉筒子“咕嘟咕嘟”响着,像有人在喉咙里含了口水。妈妈临睡前往炉子里添了新煤,棉裤膝盖的补丁蹭到炉身,发出轻微的“刺啦”声:“阳阳睡吧,你爸值夜班,明早给你带糖糕。”
后半夜的窒息感像块湿布蒙在脸上。林阳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看见炕那头的妈妈动也不动,小棉被滑到腰际,露出洗旧的蓝布衫——后来他才知道,那晚煤烟顺着炉筒裂缝渗进屋里,把两岁的他和劳累过度的妈妈熏得没了知觉。直到后半夜老伯儿下夜班路过,听见院子里的狗反常地闷吠,扒着窗纸一看,窗台上的冰花竟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老四家的!阳阳!”木门被撞开的巨响震得窗棂发颤。林阳被刺鼻的煤烟呛得咳嗽,朦胧中看见老伯儿举着煤油灯冲进来,棉袄上的霜花落在他手背上,凉得发紧。老伯儿把他往棉袄里一裹,转身去抱妈妈时,鞋底在结了薄冰的地上打滑:“快喊牛车!中煤了!”奶奶的银镯子在门框上撞出脆响,她往林阳兜里塞了块水果糖——那是给堂妹攒的满月礼,糖纸上还印着没擦干净的“蛇女吉祥”。
老院子的狗在寒风里狂吠。林阳趴在老伯儿背上,听见他喊奶奶的声音混着北风灌进耳朵:“妈你盯着西厢房,小蛇女别冻着!”牛车碾过雪地的“咯吱”声里,他看见老婶儿抱着堂妹追出来,小被子角在风里飘着,像只想要飞的小蝴蝶。,k-a′k.a-x`s.w^.!c+o.m,妈妈在牛车上咳嗽着攥紧他的手,指尖划过他兜里的水果糖,忽然笑了:“你老伯儿眼尖,不然咱娘俩……”
煤球炉在第二天清晨被老伯儿搬到了院子里。他蹲在槐树下敲敲打打,用废铁皮给炉筒子接了节新烟囱,烟袋锅子咬在嘴里,说话时火星子直溅:“老四媳妇你记着,煤球得捅透,炉门留条缝——阳阳这小龙娃,得吸着干净气儿长。”老婶儿抱着堂妹蹲在旁边择菜,把鲜嫩的菜心挑出来放在林阳的小搪瓷缸里:“俺家小蛇女沾了你们的光,往后啊,让她给阳阳哥当跟屁虫。”
那年开春,堂妹断了母乳,老婶儿的奶水却没跟上。妈妈抱着林阳坐在煤球炉旁,看堂妹在襁褓里哼唧,忽然解开了衣襟——奶奶举着纳到一半的虎头鞋冲进来,银镯子晃得发亮:“老四媳妇你疯了?你身子还没养好呢!”妈妈却把堂妹抱得更紧,指尖划过她皱巴巴的小脸:“妈,那年要不是老五哥,我和阳阳早没了,这点奶水算啥?”
林阳至今记得,堂妹的小嘴裹住妈妈乳头时,煤球炉的火“噼啪”响了一声,炉门上的铁皮龙形纹路由老伯儿新敲了鳞甲,在晨光里闪着微光。老婶儿蹲在井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