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尿布,看见他就往兜里塞炒瓜子:“阳阳吃,你妹妹沾了你的奶水,往后就是你的小尾巴。”奶奶的银镯子后来戴在了堂妹腕上,却在每个黄昏蹲在煤球炉旁,往林阳的小手里塞块烤得喷香的窝头:“小龙娃长身体,多吃点。”
1997年搬新房时,林阳坚持把煤球炉装进纸箱。妈妈摸着炉门上的龙形纹路笑了:“你老伯儿当年说‘龙护炉,炉暖家’,没想到这炉子跟着咱们从老家到平房,又到了高楼。”此刻阳光穿过新楼房的纱窗,落在炉门上的铁皮龙鳞上,晃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1989年冬夜老伯儿煤油灯的光,也像堂妹满月那天,煤球炉上热乎的小米粥腾起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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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物间外传来爸爸的喊声:“阳阳,你妹妹寄的酸豆角到了!”林阳抱着煤球炉转身,看见堂妹的信从纸箱缝里掉出来,信纸上画着歪扭的蛇形图案,旁边写着:“哥,老婶儿说当年你喝我的奶水长大,其实是我喝你的——煤球炉还在吧?等我去看你,用它烤红薯吃。”
妈妈把酸豆角放进玻璃罐,罐口的红布绳让林阳想起老婶儿当年系在堂妹襁褓上的蝴蝶结。他忽然懂了,那些关于煤烟与啼声的记忆,从来不是割裂的片段:煤球炉救过他们的命,堂妹的啼声给老院子添了生气,而妈妈的奶水、老伯儿的烟袋、老婶儿的酸豆角,早把“龙”与“蛇”的缘分,熬成了煤球炉上永远温热的烟火。
窗外传来收废品的吆喝,混着远处的《东方之珠》。林阳摸着炉门上的铁皮龙鳞笑了——这炉子见证过煤气中毒的惊险,听过堂妹的第一声啼哭,也看过妈妈给两个孩子哺乳时的温柔。就像老伯儿说的“龙蛇同根”,有些缘分早在煤烟与啼声里扎了根:是危难时伸来的手,是贫寒中匀出的奶水,是老院子里永远烧不熄的炉心火,让两个家庭在岁月里拧成了股,把“双胞胎兄弟”的情分,酿成了“龙蛇兄妹”的牵挂。
妈妈忽然指着阳台外的晚霞:“你看,那片云多像龙盘着蛇。”夕阳把云絮染成橘红色,像极了煤球炉里腾起的火焰,也像堂妹襁褓上的红蝴蝶结。林阳忽然想起五岁离开老家时,堂妹追着他的二八杠跑,小胳膊上的银镯子晃啊晃,喊着“哥哥等等我”——而此刻,煤球炉静静立在储物间里,炉门上的铁皮龙鳞映着新楼房的光,把1989年的冬夜、1997年的秋天,还有那些浸着煤烟与奶水的日子,轻轻拢进了时光的褶皱里。
门后的车铃忽然响了一声,是爸爸下班回来了。林阳听见爸爸跟妈妈说:“楼下张叔说香港回归那天,小区要摆煤球炉烤月饼,咱把这老炉子搬下去吧,让孩子们见见世面。”他摸着炉门上的龙形纹路点头,忽然觉得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比如老伯儿敲在炉门上的铁皮龙,比如老婶儿缝在堂妹襁褓上的小蛇,比如煤球炉里永远温热的火——就像血脉里的牵挂,哪怕住上高楼,哪怕时光流转,只要炉门一开,那些带着烟火气的温暖,就会重新漫上来,把岁月酿成最甜的糖。
暮色漫进储物间时,林阳看见煤球炉的影子投在墙上,铁皮龙鳞的纹路里,仿佛映着老婶儿抱着堂妹的身影,映着老伯儿敲烟囱的背影,也映着妈妈哺乳时温柔的脸。他忽然明白,所谓“家”的故事,从来不是单线条的叙事——它是煤烟里的救命之恩,是啼声里的血脉相连,是两个家庭在煤球炉的烟火气里,把“龙”与“蛇”的传说,写成了最真实的、带着体温的牵挂。
风从阳台吹进来,带着远处的炊烟气。林阳抱起煤球炉往客厅走,炉门上的铁皮龙鳞蹭过他的袖口,发出轻微的“哗啦”声——那是时光的响动,是记忆的回响,也是属于他的、关于老院子的煤烟与啼声的,永远不会褪色的故事。
喜欢林阳自传琴弦上的年轮番外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