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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栋房子的声息仿佛都被雨水吸走了。
只剩她的棉拖踩在地板上的轻响。
裴霄承的房门虚掩着道缝,漏出的光线在走廊积了层薄金。
她原想问问二次函数的解题思路。
指尖刚触到雕花门板,就听见里面传来布料撕裂的轻响。
门缝里泄出的光恰好照亮他垂落的后颈。
那里沾着片暗红的纱布,边缘被血浸透成深褐。
“二哥?”
她下意识推开门,视线撞进满室冷白。
裴霄承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墨色衬衫滑到肘弯,露出的肩胛骨像两片欲飞的蝶翅。
他右肩至后腰有道狰狞的旧疤,此刻正被新的血痕覆盖——
是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皮肉翻卷着,像条张开獠牙的蛇口。
听见声响,他猛地转身。
左手迅速扯过桌上的绷带。
却在看见黎芙芙时动作一滞。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
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
黎芙芙看见他睫毛上凝着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
腕骨处那道淡粉色旧疤在苍白皮肤下泛着微光。
像条蛰伏的银蛇。
“滚出去。”他声音沙哑,带着被撞破秘密的戾气。
黎芙芙没动。
她盯着他后腰那道半寸长的伤口。
突然想起西城废厂那晚,他抱着她跑时,她后背蹭到的温热粘稠。
“你受伤了……”
她的声音发颤,“是那天仓库里的人干的?”
裴霄承没回答。
他弯腰去捡地上的医药箱,脊椎骨在皮肤下凸起成凌厉的线。
黎芙芙这才发现他脚边散落着沾血的棉球。
青瓷药瓶滚到她脚边,瓶口还沾着深褐色的药膏——
那是裴奶奶常给裴炫燃涂的金疮药。
带着浓烈的艾草味。
“谁让你进来的?”
他直起身时,衬衫已重新扣到最顶端。
只有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未擦净的血痂。
雨水顺着他发梢滴落,砸在药瓶上发出清脆的响。
黎芙芙想说“我来问数学题”。
却看见他左手背有道新鲜的淤青,形状像极了扳手的棱角。
记忆突然翻涌——
西城仓库里,他用那只手攥着扳手砸断混混手腕时,指节泛白的模样。
“出去。”裴霄承重复道,语气冷得像冰。
他转身时,后腰的伤口牵扯到肌肉,疼得他下颌线骤然绷紧。
黎芙芙看得心惊,鬼使神差地伸手:“我帮你上药……”
她的指尖刚触到他衬衫下摆,就被他猛地甩开。
“别碰我。”
他退后半步,撞在窗台上。
雨水顺着玻璃流下来,在他身后织成水幕。
黎芙芙这才发现,他藏在袖口的绷带又渗出血来,红得刺目。
“是裴叔叔让你去的西城吗?”
她忽然问,声音轻得像雨丝,“那些人……是他的对手?”
裴霄承的眼神瞬间冷下来,像腊月里结了冰的井。
他逼近一步,黎芙芙能闻到他身上混着雨水和血腥味的冷冽气息。
和废厂那晚一模一样。
“黎芙芙,”他低头看着她,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阴影,“有些事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
却在最后一刻转向,捡起地上的青瓷药瓶。
瓶身上刻着缠枝莲纹,是裴家老宅里常见的样式。
此刻却被他攥得指节发白。
黎婷婷的话似乎又响在耳畔:
“裴霄承手上的人命,比这老宅的地砖还多”。
可眼前的少年,衬衫领口沾着血,发梢滴着水,像朵被暴雨打湿的墨莲。
“我只是……”她想说“我只是担心你”,却被他打断。
“我最后说一次……”
“出、去!”
他打开门,雨声瞬间灌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