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越望着路边密密麻麻的难民,个个面黄肌瘦,颧骨高耸得像两块嶙峋的石头,衣衫破烂得遮不住皮肉,东倒西歪地蜷缩在尘土里,连抬眼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k?a¢n?s!h.u·h?o^u-.~c`o,m′他心里堵得发慌,先前那些“仗义疏财”的念头,在眼前这无边无际的苦难里,悄悄松动了几分。或许云新阳说得对,不是人心不善,实在是自己太弱小了——连顾好自己都难,又哪来的力气管旁人?那份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力感,像闷热的空气一样裹得他喘不过气。
云新阳本就打算把马车留家里,自然要先把车上的另外两人送回家。吴鹏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陪你先送徐越回去。”
云新阳点点头,驾着马车慢悠悠穿过萧条的镇子,直往下台村而去。到了徐家门口,他像照顾自家弟弟似的,细心地把马车调过头,等徐家有人开门迎了徐越进去,才扬鞭驾着车离开。徐越扒着门框喊:“进来喝口水再走啊!”吴鹏展从车窗探出头摆摆手:“不了,赶路呢!”
马车到了吴府门口,小厮开门时,瞅着车旁晒得乌漆麻黑、灰头土脸,头发乱得像鸡窝的小扣子,压根没认出来,皱着眉呵斥:“哪来的小乞丐?敢在吴府门口晃悠!”小扣子气得脸通红:“混蛋!你才是小乞丐!我们大少爷回来了!”小厮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往里跑一边喊:“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云新阳正忙着卸马,小厮也凑过来搭手。,E~Z-小,税_王^ ·蕞*薪.蟑_踕¢耕-歆+筷/云新阳对他说:“你去把车后拴着的马卸一匹下来。”吴鹏展在一旁催:“这儿不用你操心了,先进去洗洗,吃点东西垫垫。”云新阳道:“马卸完我再进去。”吴鹏展翻了个白眼:“矫情什么,快点!”说着一把拽住云新阳的胳膊就往二门里拉。云新阳挣了两下没挣开,急道:“衣服!拿件干净衣服!”吴鹏展头也不回地喊:“小扣子!”小扣子脆生生应:“知道了大少爷!”
两人刚在吴鹏展的院子里坐下,本就在前院的吴夫子就迈着步子进来了。看着眼前两个活像从泥里滚过的孩子,他捋着胡子笑道:“除了脸晒脱了层皮,身上脏得看不出原色,头发乱得像草堆,其他倒还好?”随后赶来的吴夫人一听就不乐意了,拍了下吴夫子的胳膊:“你这说的叫什么话?都这样了还叫好?”吴夫子挑眉:“几个孩子能全须全尾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难道不算好?难不成还指望他们干干净净、一点苦头没受就回来了?你的奢望也太高了。?看,书?君, ?已?发¢布?嶵^芯.漳!结!”
说话间,就见两个仆妇抬着个大木桶进来,后面跟着的人手里都拎着大桶大桶的水。吴夫子挥挥手:“快去洗洗,有话洗完再说。”
两人钻进盥洗室,三下五除二剥了脏衣服,“噗通”跳进各自的木桶里。吴鹏展往身上撩着水,龇牙咧嘴道:“昨晚在客栈用井里的泥浆水洗脸,感觉跟没洗一样,浑身难受得慌。”两人连洗了两遍,直到皮肤都搓得发红,才觉得总算干净了,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碗鸡蛋面,黄澄澄的鸡蛋卧在面上,飘着诱人的香气。
吴鹏展三两口就消灭了一碗,抬头问:“还有没有?”吴夫人笑着嗔道:“别一次吃太多,一会儿就该吃午饭了。”
云新阳放下碗筷要告辞,吴夫子按住他:“这会儿日头正毒,在这儿歇歇,等傍晚暑气退了再回去不迟。”吴夫人知道他们仨有话要说,识趣地转身去安排午餐了。
三人没聊几句,吴夫子见两个孩子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便让他们去歇着。两人倒也不客气,一起爬上吴鹏展的床,头一沾枕就沉沉睡了过去。午饭时吴夫子没让人叫,直到傍晚两人才睡醒,吃过饭,太阳刚擦着地平线落下,暑热散了不少。云新阳家离得不远,赶着马车一刻多钟就到了。
刚拐进荒地,二狼就“汪汪”叫着奔了过来,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花。前院的云新晨听到狗叫,知道是弟弟回来了,只是猜不出是二弟还是三弟。打开门一看是云新阳,他先是一愣,随即更惊讶了——眼前的三弟跟印象里判若两人:黑皮黑脸,穿着干净整洁的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手里驾着辆马车,车后还拴着一匹灰不邋遢的马,哪像是远路奔波,逃荒而回的文弱书生,倒像是一路打劫,满载而归的黑面匪徒。
“大哥,我回来了。”云新阳笑着喊了一声。云新晨赶紧开了大门:“快进来,有话屋里说。”好在云家的门当初建得宽,不管是家里的牛车还是这马车,都能稳稳当当驶进去。
云新晖